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爺們兒,我卻一頭扎進了江南的一座小城,在這兒一待就是十年之久。想當初,剛邁進這所大學的校門時,我心裏那叫一個不樂意,滿肚子的牢騷,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嘿,你猜怎麼着?我還真就對這兒稀罕上了,就連帶着把這座城市也愛得死心塌地。
大學四年,那時光“嗖”的一下,跟坐了火箭似的,轉瞬即逝。學業一結束,愛情也跟着玩兒完,各奔東西。我呢,爲了填飽肚子,四處奔波找活兒幹,去面試了好幾回,結果跟那些面試官互相瞅不順眼,自然就沒了下文。沒轍,我只能天天窩在出租屋裏,守着電腦,就這麼熬過了畢業後那一段百無聊賴的日子。
眼瞅着社會上掀起一股報考事業單位的熱潮,家裏人一個勁兒地攛掇我。我心裏跟明鏡似的,就我這兩下子,考上的概率,那簡直低得夠嗆,約等於沒有。可拗不過家裏人,還是報了名,報完名後,就只能乾等着考試結果,就像個囚犯等着宣判“死刑”一樣。
這頭剛報完名,家裏那頭電話就跟催命似的,三番五次讓我先回老家找工作,等到考試再回來考,我雖說沒多大能耐,可自尊心這玩意兒,還挺強,實在拉不下臉灰溜溜地回老家。但家裏人催得緊,最後我一咬牙,好說歹說和家裏人商量好,一旦等考試結束,就麻溜兒地捲鋪蓋走人。
考試那天,我都鐵了心要離開這兒了,進了考場,那心裏自然是一點兒負擔都沒有,答題答得那叫一個輕鬆愜意,稀里嘩啦幾下子,就把卷子給鼓搗完了。
考完出來,我尋思着,怎麼也得跟還留在這座城市的幾個同學聚一聚,給大學生活畫個圓滿的句號。於是,我就給張濤、胡彤、蘇陽他們幾個打電話,約好晚上在學校門口的小飯店碰面。
到了晚上,我們幾個還跟往常一樣,在學校門口的小飯店集合。這幾個人啊,除了同寢室的那幫兄弟,那就是我大學裏最鐵的哥們兒了。我一直覺着,有些人不用成天黏糊在一起,只要在對的場合,眼神那麼一對,再一起抽上幾根菸,就能結成一輩子的交情。用我的話說,那就是大家“節奏”對上了,說白了,就是“臭味相投”。
雖說他們幾個跟我不在一個寢室,可這點小問題根本不影響我們稱兄道弟。尤其是同寢室的哥們兒畢業後都離開了這座城市,他們幾個就成了支撐我在這兒堅持到現在的支柱。
不過如今形勢不一樣了,兄弟們都有了各自的事業,雖說有好有壞,但好歹都有份工作,比我這個整天混日子的強太多了。
我們常去的那家學校門口的飯店老闆,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這老闆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大,想當初,他從擺個小大排檔起步,我們就開始在他那兒喫喫喝喝,一路喫到現在,他都鳥槍換炮,從小街邊的破攤兒搬進商品房店面了,規模大得店名都改了。以前叫“桃源排檔”,現在改得文藝了,叫“文華山莊”。就因爲這改名的事兒,我們還專門找他嘮過,說他老改名,等過幾年後再來,都找不着地兒了,還咋喫便宜的呀?老闆就笑了笑,說:“只要我這老闆還在,你們來了就是熟人價,要不然我不幹了,你們來了也白搭。”我們哥幾個一琢磨,也是這麼個理兒,反正以後來喫飯還能圖個便宜,管他叫啥名兒呢!
這頓飯喫得那叫一個壓抑,大家心裏都清楚我要走了,一開始都悶頭不說話,光顧着喝酒。兩瓶白酒下肚,酒勁兒“噌”的一下就上來了,酒瘋也跟着開始發作。
胡彤那小子醉醺醺地抱着我的肩膀,一邊使勁兒搖,一邊噴着酒氣:“阿晨,真要走了啊?”
我長嘆了一口氣,說:“走了,兄弟,不走,難道還真跟着你賣‘護彤’啊?”
胡彤一聽,脖子“唰”的一下漲得通紅通紅的,扯着嗓子嚷嚷道:“少他媽扯淡,老子可不是賣野藥的,老子是華東區的醫藥代表!”
張濤在旁邊憋着壞笑,特認真地抓起胡彤的手腕子,問:“表呢,表呢?讓我瞅瞅你戴的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