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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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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租住的地兒是個新建小區,環境那叫一個賞心悅目,綠樹成蔭,小道蜿蜒,跟畫兒似的。可怪就怪在,買房的人少得可憐,買了的也大多奔着出租去,所以租金便宜得跟撿來的似的,正合我這窮租客的心意。

這江南小城啊,有股子說不出的韻味,古舊建築林立,民風民俗淳樸得很,跟老古董似的原汁原味,也正因如此,吸引了一波又一波遊客,跟蜜蜂逐花似的。不過呢,老傳統也保留了一大堆,有些舊習俗盛行得厲害,就說這“趕山”吧,一到農閒,好傢伙,整村的人跟約好了似的,帶着大包小包祭品,翻山越嶺,一座山接着一座山,逢着山神廟、土地廟或者寺廟道觀,就虔誠地供奉祭品,一走就是幾個月,那心誠的勁兒,真讓人咂舌,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要去西天取經呢。

我住的這小區,背後可有段“黑歷史”,原先是片亂墳崗,這地兒能把房子賣出去,纔是怪事。可架不住租金低啊,咱外地人不在乎那些有的沒的,圖個便宜,就一股腦兒扎堆住這兒了。

和兄弟們揮淚告別後,我跟個孤魂野鬼似的,慢悠悠往回晃悠。俗話說得好,酒壯慫人膽,我這心裏一上頭,沒走大路,順着河邊向東溜達。這河邊的路,熟悉得就跟自己手掌心的紋路似的,以前和女朋友常來溜達,卿卿我我,膩歪得很。可自打她拍拍屁股回老家,把我一人撂這兒後,我就再沒涉足過。眼瞅着自己也要跟這城市說拜拜了,就想着走這最後一遭,權當是跟過去的回憶告個別,也算是有始有終。

那會兒大概晚上9點多了,夜靜得瘮人,耳邊就回蕩着潺潺的水流聲,還有河邊青蛙扯着嗓子瞎叫喚,河水映着天上那慘白的月光,這意境,乍一看還挺優美,跟幅水墨畫似的,就是透着股子淒涼勁兒。

我仰起頭,瞅了瞅天上那月亮,還是那熟悉的模樣,月光也還是冷冰冰地灑下來,可在這月光底下晃悠的人,就剩我這孤家寡人了。此情此景,我腦袋裏突然就蹦出張若虛那首《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我這心裏啊,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就走到了小區大門口。

小區大門口西側,有個不起眼的小店,跟個小老鼠洞似的。門口時常戳着個冰櫃,裏面擺着些飲料、香菸啥的,我平時煙癮犯了,就上這兒來“補貨”。

小店老闆看着30來歲,整天悶葫蘆似的,不怎麼吭聲。都快晚上10點了,這小店居然還敞着門,亮着燈,我心裏就犯嘀咕:“這老闆咋回事?難不成在這兒守株待兔呢?”

咱這城市,人少得可憐,一到晚上9點,街上就跟被掃蕩過似的,空蕩蕩的,更別提我這偏遠得都快淡出鳥來的小區了。

我站在店門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老闆,買包煙!”

老闆跟個幽靈似的,聞聲從裏頭飄了出來,瞅見是我,大概覺着有點眼熟,嘴角微微一揚,擠出個笑:“要哪種?”

我指了指櫃檯裏的紅塔山,說:“7塊的。”

老闆點點頭,麻溜地把煙拿給我。我撕開包裝,點上一根,順手也給老闆遞了一根。老闆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笑了笑,接過煙,轉身又進屋了。我這煙錢還沒給呢,就跟着他走了進去。

一進屋,我才驚覺,這小店還藏着乾坤呢,居然是個書店。上點年紀的朋友都知道,以前學校門口那種租書的書店,滿架子武俠小說、言情小說,跟寶藏似的,專供學生們課餘消遣。現在有了電子書這玩意兒,這類書店跟瀕危動物似的,少得可憐。我上大學那會兒,可沒少在這種地兒泡着。

我走進屋,瞧見老闆正在那兒搗鼓書架上的書。這時候,一股怪味鑽進我鼻子,像臘肉放久了壞掉的味兒,又有點像化肥那刺鼻的味兒,雖說味道不重,可直往腦門兒裏鑽,嗆得我差點打噴嚏。不過我也沒太當回事,就隨口說了句:“老闆,煙錢還沒給你呢。”

老闆頭也不回,悶聲悶氣地說:“你放在那就是了。”

我把錢擱桌子上,反正也沒啥事兒,就站在老闆旁邊,瞅瞅書架上都有啥寶貝。這一瞧,好傢伙,書都舊得跟文物似的,大多是武俠小說和歷史小說,還一水兒的文言文。我心裏就納悶:“這都啥年代了,這些書租給誰看啊?難不成還有人穿越回古代,專門來租這文言小說?”不過我跟老闆又不熟,沒好意思直接問,就拐彎抹角地試探:“你這租書的生意咋樣啊?”

老闆這才扭頭瞅我一眼,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語氣:“不怎麼樣啊,這些書沒人看,我也就是圖個愛好,擺這兒,有人看就租,沒人看就當倉庫放書了。”

老闆說話這會兒,那股刺鼻味兒更濃了,燻得我差點捂住鼻子。老闆好像也整理完了,轉身就往外走。我也覺着時間不早了,跟着出去,準備回家睡大覺。

這時候,老闆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聽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心裏暗笑:“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嘛,就我這一口老侉音,鬼都能聽出來我不是本地的。”

於是我反脣相譏:“聽老闆你說話,你也不是本地人啊!”

老闆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反問,愣了好幾秒,然後笑了,我也跟着笑了。別看這老闆外表冷冰冰,跟座冰山似的,其實一嘮起來,還挺能說。

“小夥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面瞎逛啊?”

這句話可戳到我心窩子了,我嘆了口氣,回答道:“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和大學同學吃了散夥飯,剛回來。”

“怎麼了,在這兒過的不如意?”

“可不是嘛,大學畢業幾個月了,工作影子都沒見着,混不下去嘍。”

老闆突然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眼,接着說:“不是還有個希望嗎?”

“甚麼希望,明天就回老家了,還希望個啥?”我一臉疑惑地問。

“你再想想?”老闆不依不饒。

這時候我腦子裏突然閃過我的考試,“你是說我的事業單位考試啊?那個沒戲的,我他媽純粹裸考。”

“那可不一定啊,總還是有希望的,我覺得你肯定行,再堅持一下啊,小夥子,不要輕易放棄。”

我心裏嗤笑:“希望個屁,就我這水平,要是能考上,那纔是中國教育的悲哀。”

不過嘴上可不敢這麼放肆,怎麼說咱也是大學生,得要點臉,就客客氣氣地說:“謝謝你啊老闆,太晚了,我回去睡覺了。”

“嗯,我也該關門了,這個給你!”老闆抬手扔給我一包煙。

我定睛一看,喲,20塊的玉溪,我連忙擺手:“這可不行,我不能要。”老闆笑笑說:“就當我給你送行吧,帶在火車上抽。”

我又推辭了幾句,可這年輕老闆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關店門。我只好道了聲謝,轉身剛要走,老闆又跟背後開口了:“小夥子,相信我,你和這裏有緣。”

聽到這話,我轉過身,盯着他看,他也眯着眼瞧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瞅見他眼裏射出兩道柔和的光,看着怪舒服的。可與此同時,那股刺鼻的味道又鑽進鼻子了。

我沒再吭聲,突然,眼角餘光瞥見,在那年輕老闆的頭頂上方,屋檐下不遠處,橫掛着一塊招牌,上頭明晃晃寫着兩個字——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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