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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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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半夜十二點,青屏山上一片漆黑,紀藍被養子和婆婆拖到懸崖邊上,死死抱着斷樹根。

“媽,正國,你們要幹甚麼?”

“哼,幹甚麼?當然是爲我們王家,清理門戶!你個不要臉的賤貨,我兒子剛死二十年,你就迫不及待找野男人,像你這種賤貨,在從前是要被浸豬籠的!”

“媽,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結婚戀愛自由......”

“自由個屁!”趙銀花一巴掌狠狠打在紀藍臉上,“你嫁到我們王家,就生是我們王家的人,死是我們王家的鬼!”

說完,趙銀花彎腰用力去掰紀藍的手指,“你個不要臉的**,下去給我兒子賠罪吧。”

紀藍絕望的看向她身後正在抽菸,吊兒郎當模樣的男人。

“正國,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給你結婚,幫你照顧孩子,難道就因爲我結婚,你就要S了我嗎?”

男人不耐煩的扔掉菸頭,“媽,你一個快六十的老白菜梆子,還學年輕人閃婚,老黃瓜刷綠漆,裝甚麼嫩啊?”

“再說,那個人要真是高級軍官怎麼可能看上你?他肯定是個老神棍,想騙你當老媽子伺候他!

媽,反正你得了癌症馬上要死了,與其去伺候別的男人,倒不如爲我們王家,再發揮點餘溫。”

男人陰笑着從懷裏掏出一份合同。

紀藍一眼認出,那是一個月前,兒子和兒媳婦哄她簽下的人身意外保險!

“你、你們......原來早就......”

“媽,小玲馬上要生二胎了,我也想換輛新車,你爲我操勞一輩子,就最後再爲我付出一次吧!”

“別跟這個賤人廢話!”

趙銀花面目猙獰,用力掰斷她手指,“死賤人,去死吧!”

“啊!”

寒風嘯嘯的山間響起女人絕望的叫聲。

紀藍從懸崖上跌下去的時候,腦海中最後浮現的身影是——

沈平昭。

他們與一個月前在醫院相識,他說他是個高級軍官,六十多歲,英姿挺拔,卻看上去一點都不老。

他有軍人的威嚴,也有紳士的儒雅,談笑間輕鬆就能讓人忘記煩惱。

他還說他們在一起插過隊,可惜她不記得了。

他不介意她年老色衰,不介意她得了胃癌,他說兩個人相伴,哪怕只有一年半載也是好的,還說要帶她去國外治病。

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於是,人生第一次由她自己做主,他們學年輕人一樣,閃婚了。

“小紀,明天中午十二點,我來接你,不見不散。”

男人溫柔的聲音,彷彿還回蕩在紀藍耳邊。

砰!

紀藍摔倒懸崖下,頭破血流,她用滿是老繭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無名指上的戒指。

“老、老沈,下輩子,我再和你好好,過日子。”

她緩緩閉上眼睛,黑暗中彷彿看見,沈平昭一身綠色軍裝,朝她走來。

......

“唔,好痛。”

紀藍揉着後腦醒來,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光着上半身,從水缸裏爬出來。

男人寬肩窄腰,臉色有些黝黑,皮膚卻白的扎眼。

紀藍有些懵。

怎麼回事,她不是死了嗎?

只因爲她和沈平昭閃婚,養子和婆婆就把她從懸崖上推下去。

這裏又是哪?

紀藍環顧四周。

破屋、水缸、沒穿衣服的男人......這個場景怎麼有些眼熟?

紀藍想掀開被子起身看看,卻突然盯着自己的手,愣住。

她已經五十多歲了,雙手因爲常年勞作佈滿了皺紋和老繭,怎麼可能像十八歲的少女一樣細嫩白皙?

女人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的發光,男人掛水的睫毛顫了顫,隨後別開視線,面無表情的開始穿衣服。

“我的水裏被人下了東西,一回來就看見你光着身子在我牀上,應該是你得罪了甚麼人,有人想要利用我陷害你。”

男人警惕的朝窗外看了看。

“我猜很快就會有人來抓姦,你換上我的衣服,從後窗戶逃走吧,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紀藍的瞳孔縮了縮——

她終於明白,自己爲甚麼會覺得這個場景眼熟了!

因爲她重生到了四十年前,那個改變她一生,驚心動魄的夜晚了!

當時,那個羊倌對她說的,就是現在男人對她說的這番話!

紀藍猛抬頭,激動的朝男人看去。

這是她上一世的恩人啊!

四十年前,紀藍下鄉插隊,被人下藥丟進“羊倌”住的破窩棚,想要破壞她聲譽後,搶走她的返城名額。

那個羊倌是個好人,被騙喝了那種藥,竟然強忍慾火,把自己泡進水缸裏半宿,愣是沒有動她分毫。

後來,抓姦的人來了,他幫她從後窗逃走。

再後來......

想到男人後來悽慘的遭遇,紀藍鼻子一酸。

過了很多年,紀藍已經不記得那個“羊倌”的模樣,她朝男人看去,仔細打量。

這一看,不由愣住。

男人雖然皮膚有些黝黑,可是五官非常硬朗帥氣,特別是那雙眼睛,修長烏黑,眼神清冷,給人一種非同一般的感覺。

而讓紀藍愣住的原因,一是他比自己想象中好看,二是,這張臉,她竟覺得,有些熟悉。

如果男人的臉色沒有這麼黑、如果神色沒有這麼冰冰、如果他的嘴角溫柔翹起,如果......

紀藍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看她盯着自己發呆,男人皺眉厲聲道:

“看甚麼看?還不快穿衣服!”

“難道你想落一個和壞分子通姦,再也離不開這裏的結局嗎?”

壞分子?

對了,男人不是知青,是犯了錯誤下鄉勞改的壞分子,所以他不能像別人一樣掙工分,只能在最髒的羊圈裏掃羊屎,當羊倌。

紀藍回過神來,馬上開始穿衣服。

離不離開先不說,再過一會周曼麗就要帶人來抓姦了。

周曼麗夥同李耀才兩個人給她下藥,把她的衣服都被扒光拿走,現在破被子上只有一件男人剛剛丟過來的,洗的發白的破工衣。

紀藍匆忙把衣服套上,寬大鬆垮,勉強到膝蓋上。

“有褲子嗎?”

“我只有一條褲子。”男人神色有些窘迫。

現在他唯一的褲子就穿在他身上。

紀藍明白他的難處,下放改造不像插隊,受到的待遇極其不好,只是沒想到,竟然連褲子都只有一條。

男人突然快步走到門前朝外看了眼,一羣人拿着鐵鍬舉着火把,吵吵嚷嚷,正朝這邊走來。

“就是前面那個羊圈,我親眼看見,紀知青被那個又髒又臭的羊倌拖進去了!”

“紀知青肯定被他糟蹋了!”

“嗎的,我們大灣村居然下放來一個QJ犯,太可惡了,必須槍斃!”

“姓沈的,滾出來!”

男人回身快步走到紀藍身邊,抓住她手腕想把她拉起來,“他們來了!快走!”

紀藍卻沒動。

當年也是和現在一樣,抓姦大隊衝進來之前,她就在男人的幫助下,順利逃走,可男人卻被打斷了一條腿。

再後來,她返城嫁人,他也失蹤了,幾十年間再沒有消息。

他救了她,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晦暗燈光下,男人抿着脣,目光堅毅,他神色有些着急,卻朝她伸出手,溫柔的說,“快跟我來,我扶你上去。”

他以爲窗戶太高,她害怕不敢上。

紀藍盯着他的手,掌心的斷紋,讓她眼中氤氳的淚,終於順着美麗的臉龐滑落。

男人年輕英俊的臉,和記憶中那張成熟儒雅的臉,慢慢重合在一起。

紀藍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淚眼定定看着他,聲音顫抖着問:“你是,沈平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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