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清晨,臥房一片凌亂,
羅漢牀歪斜地靠着牆,木窗大開。
酒釀閉着眼蜷縮在書架旁,她面色蒼白,唯一的銀簪也不知了去向,泛黃的長髮散下,磨損到脫線的抱腹不知所蹤,只剩單薄的裏衣掛在肩頭,斑駁的肌膚暴露出昨夜的荒唐。
大門被人推開,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呦,還不走啊,等着再爬一次老爺牀啊?”
少女睫毛微微顫抖,陽光落進眼眸,照的她瞳色如同茶色水晶一樣透亮,周身的痠痛讓她小聲地呻吟了一下,她扶着書架爬起來,對以來者報以謙卑一笑,“對不住了姐姐,我馬上走…”
剛邁出一步,她瞬間蹲下,額上立馬冒出冷汗!
錢…
腰間沒東西槓着,她馬上意識到銀子沒了,轉身就趴在地上開始找!狼狽的樣子讓丫鬟忍不住皺眉,“桌子底下。”她不耐煩道,“這點銀子至於麼…”用腳一踢,圓滾滾的碎銀徑直滾到酒釀手邊,
少女連聲道謝,拿起銀子緊緊塞回衣帶裏,
“喂,喝完這個再走!”丫鬟叫住她,酒釀回頭,見桌上放着碗湯藥,
不用想,必然是避子湯,
就沈老爺昨晚對她的樣子…不可能讓她有懷上孩子的機會,她晚上沒地方去,只好縮在書架邊將就了一晚,
少女一鼓作氣幹完了湯藥,漂亮的杏眼苦的擠成一條縫,樣子着實可憐,
丫鬟沒好氣地收掉空碗,幹瞪她一眼走了。
…
…
來時是轎子,回去只能靠自己,
酒釀一步一挪的往回走,她十歲就被賣進李府了,年幼時給李家小姐當貼身丫鬟,長大了些就被趕去廚房洗碗燒火,李家大小姐不喜歡她,卻選她當試婚丫鬟,
她不理解,但需要錢,即便用清白去換也可以。
街市熙熙攘攘,身着華服的貴人和粗麻布衣的苦力匯聚在一起,她又瘦又小,一不小心就被個挑貨郎撞了個屁股蹲,貨郎急着趕路,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
“小娘子,傷藥要不?看你這小手都蹭破皮了吧。”
酒釀爬起來拍拍手,見一賣狗皮膏藥的郎中對她笑,郎中脖子上掛着根繩,胸前板子上鋪着一堆膏藥貼,
她太需要了,渾身疼的走不動道,當真是應了昨晚那句話,多出的三兩拿來買藥,
少女摸了下腰帶,銀子硬邦邦的藏在裏面,笑了笑,
“沒事…不疼…”
…
…
“哎呦哎呦,看誰回來了啊——是大名鼎鼎的十三兩啊——”
“哈哈哈哈臨時加價,這種破事也就她能幹的出來了!”
“人家加了價才賣十三兩,長了身賤骨頭賣不上價可不把她急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酒釀剛進門就被人給圍了,丫鬟小廝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對她指指點點,還故作誇張地捏着鼻子一臉嫌棄,
“你們懂個屁!”酒釀瞬間收了愁眉苦臉,一叉腰對着對面就開始罵,“你們都別裝,我前幾天都聽見了,一個個的都想撿這個肥差攀上沈老爺,我好歹還賺到錢了,你們白送都沒人要!”
少女人瘦個子小,鉚足了勁也沒甚麼氣勢,氣極的樣子反而讓衆人抱着肚子大笑,
“十三兩十三兩,清白只值十三兩——”
“十三兩十三兩,酒釀就賣十三兩——”
對面幾個不是省油的燈,繼續大叫她的新綽號,
委屈在心裏越攢越多,酒釀一個勁的吸着氣,生怕眼淚水跑出來。
“都幹嘛呢全湊門口!”“不想幹活就給我滾!李府不養懶人!”
一個身穿管家服的男子大步趕來,兩句話就讓聚一起的丫鬟們嚇的縮了脖子,瞬間沒了剛纔的氣焰,貓着腰四散離去,
人不在了,攢在眼眶裏的淚水這才啪嗒啪嗒往下掉,酒釀狠狠抹掉淚痕,衝着來人勉強扯出一個笑,“謝謝秦管事…”
秦意今年不過二十出頭,但父親是府里老人又深得李老爺器重,他是家生子,自然也只能困在這府裏做管事,
他臉色陰沉的嚇人,目光不自覺落在少女身上,眼前人脖頸上的紅痕未消,
心口一陣悶脹,像是被甚麼堵住一般,藏在衣襟裏的碧玉髮釵也硌的他渾身難受,
男人很明顯是有話要說,可惜最後咬咬牙,只沉聲說了句,“大小姐叫你去她屋。”
酒釀小臉驟然變的煞白,
李大小姐討厭她,甚至默許其他人對她隨意打罵,要不是有秦管家在背地裏攔着…她可能早就命都沒了…
…
…
李家自詡家風正派,特別是對於後宅而言,
李老爺和夫人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侶,別家三妻四妾的不關他們事,兩人關起門來恩愛數十年如一日,
不過沒妾也就少子,李老爺膝下也就一子一女兩個孩子,
大小姐李悠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養着,脾氣是差了點,但無妨,馬上就要嫁去沈府了,下人們掰着指頭數日子,就盼着趕緊把這活祖宗送出去。
…
“人呢人呢人呢!腿斷了啊這麼久還不來!!”
李悠扔掉手中書冊,拍着桌子大聲催促,丫鬟們嚇得縮起來,但又對接下來的好戲翹首以盼,
大門虛弱地開了個縫,瘦小的身影從縫裏鑽進來,
酒釀縮着脖子走上前,別人只要行福身禮,但她要行跪拜禮,
少女額頭貼地上,圈椅上的人不發聲她不敢動,昨晚的荒唐加上眼下的折磨讓她不一會就全身抖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往一邊倒去,
“怎麼樣啊。”李悠漫不經心道,
酒釀耳邊嗡嗡響,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一臉懵,只好抬起頭訕笑着回望主子,
李悠放下茶盞,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酒釀脖子上的紅痕着實矚目,急着往她眼裏跳,叫她心裏又酸又脹,
“我問你呢!”李悠狠扣茶碗咬牙道。
酒釀臉刷的就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