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這死過人
蘇梨一下子沒了胃口。
暗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畫面中的小女孩良久，久到眼睛發酸有甚麼東西溢出來。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誰？”
門外傳來男人低低的話語聲：“是我。”
蘇梨迅速的擦掉臉上的痕跡，連忙起身去開門。
門外，一張斯文清俊帶着溫和笑意的臉映入蘇梨的眼中：“徐警官，這麼晚了有事嗎？”
“作爲朋友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外面好冷先進去再說。”徐警官說着躋身進了屋，看到小桌子上的泡麪桶，他不由的皺起眉：“醫生不是交代不能喫這些刺激性的垃圾食品？”
徐子濤不由分說的給她收拾了，然後拿出手提袋中的保溫盒，一股濃郁的鮮香味在狹小的屋裏散開：“這是老劉燉了一下午的鴿子湯，我叫他給你留了只，快趁熱吃了。”
蘇梨默默的看着他爲自己忙前忙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徐警官，你不用這樣的，當初的事跟你並沒有任何——”
“我們是朋友嗎？”徐子濤打斷她的話，見女人眉心微褶，他又道：“再說了，你現在怎麼也算我的手下，照顧你點也是應該的。”
蘇梨拒絕不了他，只好乖乖坐到小桌前，在男人殷切的目光之下一口一口的喝起鴿子湯來。
鴿子燉的很久，湯汁鮮美濃郁，肉質入口即化。蘇梨喝着喝着眼眶就溼了，因爲這味道與陸姨以往給她燉得很像，就連撒的蔥花也是她愛的小香蔥。
“怎麼樣？老劉的手藝不錯吧？”
蘇梨點點頭：“好喝。徐警官你回頭替我謝謝劉叔。”
“行。”
老舊的天花板上吊燈散發出暈黃的光，照得小小的房間有點人煙味。雖然已經來過不少次了，但每次打量，徐子濤還是無法接受蘇梨住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得想個辦法讓她搬出這裏纔行。
徐子濤正想着由頭之時，忽然聽到電視裏傳出某個人的名字。
他猛地回頭，電視里正直播着年終最大的慈善晚宴。隨着主持人喊出的名字鏡頭轉到某個俊美的男人身上，徐子濤的面色一變，第一個動作就是連忙上前拔掉插頭。
徐子濤擔憂的看向蘇梨。
蘇梨則低頭喝着湯，好似完全沒有聽到。
徐子濤緊繃的心鬆了開來，正慶幸她沒注意之時，蘇梨擦了擦嘴，打開抽屜在裏面翻找了會兒，抬頭問向他。
“有煙嗎？”
原來她聽到了，也不是無動於衷。
看着女人沉靜的面容，徐子濤的胸口一陣悶沉，難受。五秒後，他從衣兜裏拿出包煙遞給她：“少抽點，傷身。”
蘇梨接過，是薄荷味的女士煙，不過無所謂。
點了一根，蘇梨抽了一口，味道很淡不嗆人，可她還是忍不住：“咳。”了出來，還連咳了幾下。
見她咳得發紅的臉，徐子濤心疼不已：“慢慢來。”連忙上前給她順氣。
蘇梨搖搖頭，拒絕他拿回煙，又抽了幾口。尼古丁太淡，根本麻痹不了她發疼的神經，於是她又拿出方纔買的啤酒。
“來點？”她問徐子濤。
“不了，一會兒還要回去執勤。”
“哦。”
暈黃的燈光下，女人一口煙一口酒，姣好的側臉好看的不行，皮膚又白又嫩，明明是仙女般的長相，然而此刻她的神情卻空洞得駭人，彷彿只剩一個軀體的傀儡，看得徐子濤揪心不已。
四年前，因爲新發現的證據，蘇梨再度陷入安向暖一案。徐子濤並不相信她會殺人所以主動請纓加入調查安向暖的案子中。然而面對一個接一個的證據以及證人，最後徐子濤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梨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本該五年的刑期，因蘇梨在獄中表現良好以及用了半條命立下的功勞，而提前釋放。但就算這樣，四年多的牢獄之災也足夠改變一個人。
徐子濤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蘇梨時的場景。
一身白衣的女人在死去的哥哥面前哭得悲痛不已，卻仍舊美得驚人。她很堅強，在失去親人之後她沒被摧毀，面對出軌的丈夫，登堂入室的小三，她從容冷靜，毫不膽怯。
可是現在，徐子濤已經看不到當初那個堅韌的蘇梨了。她今年不過二十七歲，樣貌是比四年前更美，可是一身的沉沉暮氣卻猶如一個心死的老者，讓他心痛。
不該是這樣的！
這麼美好的蘇梨，她就應該享受這世間最好的對待與寵愛的，而不是屈居在這樣破爛的房間裏，墮落成泥。
徐子濤心念一動，再也忍不住說道：“小梨，讓我照顧你好嗎。”
蘇梨手中的動作一頓，然後緩緩捻熄了指間的煙。
她轉身望向徐子濤，在他期盼的目光之下，淡淡道：“徐警官，我們真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
徐子濤有些急切又有些激動。他以爲蘇梨會說他們身份差距，最多是她離過婚的事，他都早已做好了應對的回答，卻沒想到蘇梨說。
“我這裏死過人。”
蘇梨的右手捂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精緻絕美的眉眼間是抑制不住的悲慟與絕望。
徐子濤一下愣住了。然後他說：“我知道，有關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在乎，也不在乎。”
“可我在乎。”蘇梨感謝他對自己的看得起，搖搖頭道：“我那兩個孩子，他們不能白死，還有我哥哥……”
沒錯，是兩個孩子，蘇梨流過兩個孩子。
一次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蔣鬱強行奪走；另一次，在她入獄七個月後，託了蔣鬱的福，她在獄中受盡了關照，孩子就是在打鬥中流掉的。
當蘇梨忍着被打斷左手的痛，咬牙將孩子生下來，卻被醫生告知孩子一出生就沒了氣，那一秒，蘇梨心如死灰。
先是哥哥身亡，再是痛失孩子，緊接着公司，入獄，暴力……蘇梨每天都活在黑暗之中，她絕望到自殺。那個時候是肚子裏的孩子救了她一名，給她了活下去的希望。
爲了保住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蘇梨承受着那些人對她的凌虐，好不容易捱到七個月，再過兩個月她就有家人了，然而孩子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