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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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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八年前

  張老頭從睡夢中驚醒,連忙爬起來,漆黑一片的客廳裏,一老一少連氣都不敢喘,豎着耳朵聽。

  腳步聲來到我家門口,突然消失了。

  我撇了眼一旁的張老頭,只見他頭髮睡的有些亂,正端坐在沙發上,手裏捏着個墨水瓶,臉色蒼白。

  樓道里燈亮着,透過門縫我都能看到,有兩隻腳就站在我門外,一動不動。

  還好,張老頭的門神起作用了,蘇瑤被門神剋制,估計不敢進我屋。

  剛僵持着呢,就聽突然從門外傳來砰,砰兩聲!

  我嚇得連滾帶爬,急忙躲到張老頭後面,只見張老頭嘆了口氣,對門外喝道:“女娃娃,我勸好自爲之,你拿甚麼跟我鬥?單是我那尊門神,就能滅了你!”

  話音剛落,又是砰地一聲巨響,大門被硬生生撞開了,一個披頭散髮人影子,正直愣愣站在門外。

  老樓的木板門雖然不結實,但好在外面包了層鐵皮,老爺們一腳都踹不開呢,它是怎麼做到的?

  我李志文活這麼大,這是第一次被嚇的尿褲子,當時我眼前黑白交替,大腦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白活了20年,啥也沒幹就要死,別提多絕望了。

  那人影子正是蘇瑤,她穿着白天下葬時的紅壽衣,衣服和鞋上沾滿了土渣子。

  而蘇瑤手裏,正抓着張畫布,那正是張老頭畫的鬼見愁!堂堂門神,居然就這樣……直接被她從門上扯了下來!

  蘇瑤低着個頭,她臉比紙還白,嘴角掛着陰森的笑。

  張老頭猛地竄起來,手指着蘇瑤:“你……你到底是甚麼東西?我請來的門神,爲啥攔不住你?”

  “這……這不對啊?”

  蘇瑤瞧了眼手中的畫布,當場將它撕的粉碎!

  “你這老不死的老東西,敢來擋我的路?”

  撕碎畫布,蘇瑤一步步向張老頭逼近,她的聲音聽上去,怨毒而空靈。

  張老頭開始後退,嘴裏大喊道:“髒東西……你滾開!你別過來!”

  說着,他用破鋼筆沾了些墨汁,朝蘇瑤臉上甩去,她原本慘無血色的臉上,沾上漆黑的墨水,看上去更加陰森了。

  但張老頭的手段,對蘇瑤完全無效,老頭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蘇瑤伸出蔥白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抹了下。

  當時老頭就翻白眼了,身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身子直抽抽。

  我不知該怎麼描述當時的心情,以前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個不怕死的人,直到快死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李志文真的怕死,而且怕的要命。

  撲通一聲,我直接跪倒在地,開始做最後的求饒:

  “姐……你別……你先聽我說,你那天來我店裏洗頭,我沒碰過你吧?你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你……”

  蘇瑤緩緩走到我跟前,一聞到她身上那股土腥子味,我嚇得都面癱了:“等一下,你不記得了……我還借過你一百塊錢……”

  “站起來!”

  蘇瑤冷冰冰地命令我,我好不容易爬起身,這才察覺到褲子溼了。

  蘇瑤盯着我上下打量,面無表情道:“不想死就跟我走。”

  她輕飄飄地轉身,出門,我瞅了眼一旁口吐白沫的老爺子,鞋都顧不上穿,老老實實跟在蘇瑤後面。

  外面還在下雪,走出筒子樓,我光腳丫踩在雪地上,凍的直哆嗦。

  蘇瑤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我特地留意了下她腳下,那雙壽鞋踩在雪地上,居然沒留下絲毫足跡。

  無法想象,這玩意怨氣有多大,連張老頭那樣的人物,打照面就被她放倒了,剋制一切邪穢的鬼見愁,更是被這女人撕的粉碎。

  我脖子上起了層雞皮疙瘩,不知蘇瑤想帶我去哪,我也不敢問。

  漆黑的夜,我倆一前一後走出縣城,蘇瑤腳步突然加快,我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強跟的上。

  這會正是大半夜,小縣城裏的人們都已睡熟,陰冷的風雪肆虐。

  雪中,依稀能看到前方的紅色人影,忽隱忽現。

  橫穿公路後,我跟着蘇瑤來到一座小土山跟前。

  土山後面,是一座低矮的木頭屋子,這木屋修的很隱蔽,從正面根本看不出來。

  蘇瑤推開屋門,冷冷注視我:“進來。”

  我抽抽着不敢進,蘇瑤也不客氣,一把將我拽了進去。

  屋裏有些陰暗,地上擺了幾盞蠟燭,旁邊燒了個小火爐子。

  一男一女兩人,正坐在地中間烤火,看到我跟蘇瑤進屋,這兩人同時抬頭,目光朝我瞅來。

  當我認出這兩人時,嚇得更站不穩了。那男人四十來歲,剃着個光頭,長相兇殘。女的披頭散髮,穿了件紅綠相間的棉襖,正是蘇家主事那位中年婦女。

  白天出殯那會,我們才碰過面,想不到這大半夜的,居然在這裏狹路相逢。

  極度的恐懼過後,我開始心灰意冷,今兒碰上這三位,我是不可能活着離開了。

  中年婦女怪笑了下:“人帶來了。”

  蘇瑤指了指地板,讓我坐下。

  坐在中年婦女對面,我給她那對倒三角眼,瞅的心驚肉跳,狹小的木屋裏,三雙眼睛同時盯着我看了好幾分鐘,中年婦女突然從袖子裏摸出把鋒利的匕首,猙獰着朝我逼近。

  這些天,我被搞的生不如死,真受夠了,當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咬着牙怒道:

  “要殺要剮趕緊來!你們仨我記住了,我李志文將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蘇家!”

  中年婦女楞了下,指着我腳道:“你腳底板都結冰了,我幫你敲碎。”

  我雙腳凍的都快失去知覺了,低頭一瞅,果然,腳心結了層冰殼,中年婦女用匕首把冰殼敲碎,又把小火爐提到我跟前。

  收回匕首,中年婦女嘆了口氣,說:“小夥子你別怕,今天我們叫你來,不是想害你,而是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光頭男人遞給我杯熱茶,我沒接,而是疑惑地看向旁邊的蘇瑤:

  “這一切……到底是咋回事?”

  蘇瑤眼神有些愧疚,低着頭也不說話,中年婦女開口道:“先介紹一下,我叫蘇錦繡,是蘇瑤姑媽。”

  “我是姑父。”光頭男人插話道。

  蘇錦繡臉色和緩下來,說:“蘇瑤這孩子命苦,從小就沒了父母,我們兩口子也一直沒有生育,就收養了她,她就是我們的親女兒。”

  “這孩子打出生起,身子就弱,經常生病,三歲那年,瑤瑤發了場高燒,我們把城裏最好的醫生都找了個遍,卻沒人能救她。眼看孩子快不行了,我們難受的心疼啊……”

  “蘇家在東北這塊,也算有點小名氣,我年輕時被人迫害,躲在深山隱修,觀雲起雲落,有隻小白狸可憐我,每日送我野果,夜裏鑽我懷裏給我取暖。有天我福至心靈,這才意識到那隻小白狐,是得道的仙家,我立下心願,替小白狐出馬。從此,我家人也都受到狐大仙保護。我家大仙精通幻術,而且很護短,可當時就連大仙都說,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受罪的命,已經沒救了。”

  我這才知道,蘇錦繡是名出馬弟子。

  東北這片,自古就有五大仙家之說,分別是狐,黃,白,柳,灰。這些以後再介紹。

  蘇錦繡情緒有些激動,抹了把眼淚:“我心比刀剮還難受,就恨老天不公平,誰知就在這時,有個來歷古怪的人,找到我家,說他能救蘇瑤。”

  蘇錦繡越說越激動,眼淚止不住的流,蘇瑤接過話,看着我道:“李志文,其實那男人你見過,他個頭很高,穿了件黑色紙衣,撐着把黑紙傘……”

  我立刻回想到,白天出殯時,有個瘋瘋癲癲的男人,突然半路殺出,還不懷好意地打聽理髮店位置。

  “當年是他救了你?”

  蘇瑤嗯了聲:“那男人名叫喪太平,自稱是個苗醫,雖然來路不明,可他手段的確很高,就連我家老仙都有點怕他,見面後,喪太平遞給我姑媽一塊玉牌,說憑藉此物,可增加我18年陽壽,18年後,他會回來取走玉牌。”

  “起初我姑媽還不相信,沒想到剛把玉牌貼到我身上,我高燒居然奇蹟般退了!按照喪太平的說法,無需隨身佩戴,只要玉牌距離我不超過一百里,就能發揮功效,爲我續上陽壽。”

  “姑媽愛惜地握着那塊玉牌,心裏高興的不行,說要好好報答喪太平,可無論送錢還是送寶貝,喪太平都不收,只說18年後再見,轉身就要走。”

  “我姑媽反應過來不對,急忙拉住他,問:18年後玉牌被你收走,那我家閨女咋辦啊?”

  喪太平嘿嘿怪笑,說:“我若收走玉牌,她自然會死。但這孩子本就是將死之人,我送她18年陽壽,她也算沒白來世上一遭了。”

  蘇瑤伶牙俐齒地講述自己遭遇,我的思緒也回到了18年前,這是個充滿灰塵味,卻讓人細思極恐的故事。

  當年,苗醫喪太平走後,蘇錦繡也沒往多了想,只要保住閨女的命,其他啥都好說,18年後,早已物是人非,就算喪太平真找上門,賴着不還就是了。

  喪太平的確沒騙人,憑藉那塊古怪的玉牌,小蘇瑤很快就恢復了健康,活蹦亂跳的,這18年來,蘇家一直風調雨順,沒出過任何岔子。

  直到不久前,一個不該來的人,打破了平靜,喪太平居然真的找上門來,張口就管蘇家討要那塊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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