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2015年5月13日：溪溪，今天我們班來了一個叫孟寧希的轉學生，我忽然發現，她笑起來，和你很像。】
【2016年9月1日：溪溪，我在追求孟寧希，她很好相處，溫柔又大方，日後應該……也會對你很好。】
【2017年3月16日：溪溪，今天我給她送了你最愛的鬱金香，想讓她也愛上這種花。】
【2018年2月24日：希希、溪溪……每次吻她，我都會這樣叫她，只有這樣我才能麻痹自己，我此刻吻的人，是你。】
【2019年4月11日：溪溪，今天看到有人追你，原來我也能嚐到嫉妒到發瘋的滋味，無數次我都在想，如果當年兩家不出那樣的意外，我的女朋友不會是孟寧希，而是陸溪，是我……從小喜歡到大的陸溪。】
【2020年9月9日：溪溪，九月了，你的生日，祝你永遠平安喜樂。】
【2023年8月20日：溪溪，我和孟寧希求婚了，可我還愛你，愛到發瘋。】
……
“嘭！”
日記本猛地掉落在地，整個人都被這真相震驚到發抖。
七年！
整整七年！
她自以爲的，從校服到婚紗，無數人傾羨慕的愛情……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謊言！
原來……從來都不是希希，而是溪溪。
原來……喜歡九月只是因爲是陸溪的生日，而不是爲了紀念他們的初遇。
原來……就連讓自己開始喜歡鬱金香，都是有意爲之。
原來……從來都沒有甚麼青梅竹馬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對妹妹的關心！
江斯年愛陸溪，愛了整整十幾年！
寒意從四肢百骸升起，孟寧希彷彿被萬箭穿心。
他第一次給她送花、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深情的叫她希希……
從前令她感動喜悅的瞬間，此刻都變成一把把利刃，狠狠插進她的心臟，攪得她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孟寧希不知道自己這一晚是怎麼過來的。
眼淚都彷彿流乾了。
這一夜，彷彿比一輩子都要漫長痛苦。
偏偏第二日，還是她和江斯年的婚禮！
孟寧希渾渾噩噩的，化妝、換婚紗，打理造型，從頭到尾她都像個木頭人一樣，還沒從昨晚的驚愕中清醒過來。
直到婚車載着她前往酒店，她抱着捧花麻木的走到門口時。
抬頭，便看見穿着新郎西裝的江斯年站在前方。
那一瞬間，孟寧希才終於像是猛地回過神來。
“希希，昨晚沒睡好嗎？”
江斯年朝着她走來，看到她發紅的眼尾和疲憊的神色，心頭忍不住一緊。
孟寧希如夢初醒，萬般情緒從心頭升起。
希希。
溪溪。
江斯年，你到底是在叫誰？
再次回想起日記本里的字字句句，明明是個豔陽天，她卻只覺得冷的刺骨。
“江斯年……”
“叮鈴鈴……”
剛要開口質問的聲音陡然被一串手機鈴聲打斷，江斯年蹙着眉點了接通，那頭的人萬分焦急，喊聲甚至直接傳進了孟寧希耳朵裏。
“江總，不好了，陸小姐上了醫院天台要跳樓！”
剎那間，江斯年的表情變了，那是孟寧希從未見過的慌張。
“攔住她！”
“攔不住啊，陸小姐說要見您，您快來吧，否則趕不及了！”
一向從容的人，此刻明顯慌得厲害。
他到底是有多在乎陸溪啊。
以前的自己是有多傻，纔會看不出他對陸溪的感情。
掛斷電話，江斯年幾乎是立馬就做出了決定。
“希希，婚禮先推遲，我現在必須要去救陸溪。”
“對不起，等我回來再補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說完，又是跟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丟下孟寧希，奔向了陸溪。
一同丟下的，還有滿堂的賓客、彼此的父母和這場他根本不在意的婚禮。
所有人都看着新郎匆匆離開了現場，議論紛紛。
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在孟寧希身上，而她在這一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七年的感情，早在昨晚，便被那本日記本，生生切割得血肉模糊。
這一刻，更是讓她心如死灰！
江斯年啊，你怎麼能狠心到這種程度。
她雙手攥的青白，竭力才讓自己沒有倒下。
父母都在現場，她不能讓自己和他們都變成一個笑話！
這場婚禮，期待了整整七年。
她不接受推遲。
江斯年既然不想做新郎，那她就換人！
孟寧希拿出手機，一遍遍翻看着通訊，直到停在某個名字時，她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目光掃到賓客席，沒看到那道身影。
最後，她咬着牙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滴……滴……”
那頭很快接通，孟寧希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沈渡……”
男人帶着些醉意的聲音傳來：“不是今天和江斯年結婚嗎，怎麼還有空給我打電話。”
孟寧希深呼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沈渡，我要換新郎，你願不願意過來，跟我結個婚？”
那頭是死一般的沉默。
孟寧希知道沈渡大概只會覺得自己瘋了，實際上，她現在似乎的確瘋了。
可幾秒後，沈渡再次開口，聲音帶着沙啞：“孟寧希，你認真的？”
“我很認真！”
這次，沈渡回的很快——
“等着，來娶你了。”
……
江斯年趕到醫院之後，花了半小時才終於把陸溪從天台勸下來。
陸溪因爲情緒過度激動，沒一會兒就昏睡了過去。
等她終於安靜，江斯年準備退出病房時，卻收到了一條短信。
是孟寧希發來的。
【江斯年，祝你和陸溪幸福，以後別再找我了。】
短短一句話，卻讓江斯年手心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大錯。
可當時陸溪命懸一線，他甚至連用理智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冷靜下來，才知道自己在婚禮現場丟下她，有多令她難堪。
他先是立馬給孟寧希回撥回去，聽到電話那頭一陣又一陣機械的掛斷，只覺得心慌得愈發厲害。
他立馬快步走出病房，吩咐守在門外的助理，素來沉穩的聲音卻帶了幾分顫抖，“把上次拍下的那套粉鑽取過來，還有，現在重新開始準備一場婚禮，要更盛大，更浪漫！”
“江總……”助理想到婚禮上傳來的消息，語氣緊張，“今天的婚禮，是正常舉行的。”
江斯年驀的一頓，沉聲問：“甚麼意思？”
新郎都不在，婚禮怎麼進行下去？
助理臉色慘白，戰戰兢兢的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您……看一下吧。”
手機屏幕上的畫面，正是孟寧希的朋友圈。
當看到最新的那條朋友圈內容時，他渾身一震，整個人幾近失控！
就在二十分鐘前，她發了九宮格婚禮現場大圖，照片上，她依偎在身着新郎服的沈渡懷裏，笑得溫柔。
【新婚快樂，你好，我的新郎。】
江斯年心中驀然一緊，一顆心狂跳起來。
無數個念頭在腦子中亂撞，不禁方寸大亂。
這是他第一次對孟寧希產生這種難以剋制的情緒。
他再次撥打了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聽了。
江斯年急忙開口質問沈渡：“你甚麼意思？”
沈渡則漫不經心地回答：“沒甚麼意思。”
他不自主的咬緊了嘴脣，能聽到自己握緊的手在咯咯作響，“沈渡，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沒想到你居然會在我的婚禮上趁虛而入，算是我看錯你了。”
沈渡眉梢輕佻，帶着慣有的恣意灑脫，以及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江斯年，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我早就看不慣你一邊和陸溪那小青梅糾纏不清，一邊還對着希希甜言蜜語。”
“生活了七年，你連希希有胃病不能喫辣都不知道，你還配和她在一起嗎？”
“像今天這樣的結果，不好嗎？你終於可以沒有顧慮的和陸溪在一起了。”
孟寧希和沈渡結了婚，今天這樣的結果，真的好嗎？
不，不是。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不可能會和陸溪在一起，他的母親也不會同意他和陸溪在一起的。
還有……希希甚麼時候有的胃病？
在沈渡旁邊的孟寧希神色漠然，然後對着沈渡伸出手，說：“把手機給我，我跟他說幾句話。”
沈渡稍稍遲疑了一會，把手機給了孟寧希。
孟寧希把手機接過，然後走到了對面的無人區，沈渡沒有跟上去，而是在原地乖乖地等着。
她很冷靜，冷靜的可怕。
連孟寧希甚至都覺得自己面對這種變故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
應該大鬧一場，或者不死不休。
江斯年害怕安靜，這個時候的安靜，他最終還是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那人的名字，“希希……”
孟寧希淡淡一笑：“江斯年，你叫的是希希，還是溪溪？”
他心中的不安正在加劇，神色變得愈發焦灼和痛苦。
她……知道了？
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再次開口時，江斯年的嗓音就跟快啞了一樣，“你……”
孟寧希突然輕輕笑了，“鬱金香，是陸溪喜歡的花；九月，是陸溪最喜歡的月份；溪溪，也是在看着我，叫她的名字吧。”
她好似在說着無關痛癢的話，可江斯年卻不知怎的，心中彷彿壓着一塊巨石，透不過氣來。
孟寧希抬頭望向藍藍的天，讓眼淚在眼眶裏面打轉，然後慢慢地消失，“可我喜歡的，從來都不是鬱金香。”
她喜歡的一直都是月江，這七年，她也在很努力地僞裝成自己喜歡鬱金香的樣子，但是孟寧希現在知道了，不管怎麼僞裝，付諸多少努力，都不可能會變成江斯年心裏的那個人。
“九月，也是我最討厭的月份。”
月江是等待希望的希望，渴望着幸福，只是沒想到，一直等待的那個人。
連月江和薔薇都分不清。
那朵薔薇纔是江斯年的愛情，他的初戀。
月江只是他得不到薔薇而選上的代替品。
終究是等到月江長了刺，化身成爲了佈滿荊棘又高貴的玫瑰。
他悚然動容，江斯年猛然醒悟。
這七年來，他一直在努力，而終於等到了修成正果的這一天，卻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