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直到回到顏家的那幾間小破屋，小妮妮的還有點轉不過彎，心裏又緊張又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怎麼還暈了呢？
自己這算是苦盡甘來了嗎？這就抱上了大粗腿？
雖然最終還是被賣了，起碼不是賣去青樓，但是顏爺爺的家人會收留她嗎？他們家那麼破，也不像是能喫飽飯的樣子。
都是一個村子的人，小妮妮知道一點顏爺爺家的情況。
顏爺爺家裏人很多，家庭狀況並不好，這二十幾年一直都磕磕碰碰的，村子裏的人背後老是指指點點的，都說老族長家黴運深重都沒治了，自己一個掃把星來了，不會讓顏爺爺黴運大增吧，原來的奶奶可是說她克爹克娘克全家的。
老族長家裏
老大顏永毅和大兒媳顏杜氏，結婚十五年沒有一兒半女，也不知道是誰的毛病。
老二顏永力前兩年和娘子秀娘回孃家，半路上遇到山洪砸傷了腿留下病根，走路不太方便的；秀娘當時被沖走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外面都傳說可能被野獸叼了，唯一的兒子顏明乾十二歲。
老三顏永安娶的是鄰村孤女顏張氏，生了二子一女，顏明坤十歲、顏明禮五歲、顏蓁蓁十一歲，是幾兄弟裏面唯一一個兒女雙全的。
幺兒顏永寧長得是最像顏爺爺的，模樣長得好，人也聰慧，讀書非常有天賦，十二歲考過了童生，今年十六了在縣學讀書，還沒有成家，但是也是因爲太像顏爺爺，外面人也都傳說：恐怕老族長的黴運會傳給他，未必能出息。
老五顏清華是個女娃，五官周正，蕙質蘭心，幹活也麻利，從小就跟着老爹讀書認字，知書達理，就是十五了也沒有說上人家。
喫飯時間一家人滿滿當當坐了一大桌，顏奶奶和顏爺爺坐在正中間，一家人除了顏明禮還會鬧幾句，誰都像斷線木偶人似的。
顏爺爺旁邊坐着老大顏永毅和兒媳顏杜氏，再下來是瘸子老二顏永力和大孫子顏明乾，接着老三顏永安、顏張氏還有他（她）們的二子一女，顏明坤、顏明禮和顏蓁蓁。
老五顏清華坐在顏老太太旁邊，小妮妮被安排坐顏清華和顏蓁蓁旁，一家人圍着坐一圈一點縫都不剩。
面對一家人憤懣又嚴肅的表情，顏爺爺雖然是一家之主，心裏也發虛，到底是自己自作主張，只能安慰自己說是事急從權了。
“這事～是我不對，沒經過家裏人同意就把小妮妮買下來，我～～實在是看不得姚家的做派，就因爲妮妮父母不在了，把這孩子當成一家子的累贅和禍根，還要把孩子賣到青樓，我實在是忍不住氣......”
顏爺爺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小，也不敢看老伴，知道她心裏肯定有氣，是自己讓她當年的村花熬成黃臉婆。
小妮妮偷偷抬頭看這個好心腸的老人，發現他頭上有一朵像雲霧一樣的東西，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黴運也是可以顯露的？不知道其他人看不看得到。
她再看看家裏其他人，好像每個人頭上都有云朵，但是卻沒有黑色的，都是灰色或者淺的灰色，有大有小，有的不仔細還看不出來，這樣的狀況倒是罕見，反正原來的姚家是沒有的。
顏奶奶半天都不吭氣，最後三兒媳顏張氏沉不住氣，氣呼呼地發了聲。
“爹，照理說家裏的事輪不到我這三媳婦來指手畫腳，只要是生活好過點我也不會怪你，你也知道現在十兩銀子對我們家意味着甚麼，前頭欠的銀子還沒還呢這又欠上了新債，那不是磋磨我們小輩嘛！四叔上學花費這麼大，小姑子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過兩年我們蓁蓁也要說媒了，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我們想想，......”說着說着就委屈上了，眼淚噗噗的往下掉。
顏永安拉了拉媳婦的袖子，顏張氏纔不再吭聲不敢一口氣說完，但是看其他人沒有吭聲說明也是認同她的，得罪了公爹她不後悔。
顏奶奶沒有吭聲但是也有點氣不平，養孩子可不像養小貓小狗那麼容易，老頭子怕是忘了，自己這麼些年操持這個家也太難了，特別是這幾年，手上銀子從來沒有超過五百文，這老傢伙一聲不吭就籤十兩的欠條算怎麼回事？讓她覺得直接用刀往胸口插還難受。
家裏這些年受黴氣的連累還欠着八十兩外債，這會又增加十兩，誰家也不敢這麼折騰，這簡直就是作死。
感覺到飯桌上的低氣壓，小妮妮非常地緊張，小手緊緊的拽着自己的破衣服，低着小小的腦袋都不敢抬頭。
她本來就怕顏爺爺的家人不喜歡她，也不想再次被賣出去。
她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大家不注意到她，可是那小可憐的模樣誰看了都會心軟心疼。
這會大院裏忽然飛進來一隻喜鵲，繞着他們一家子轉了兩圈，落到了院子裏的那棵柿子樹上，嘰嘰喳喳地叫着，有點像是在唱歌，聲音非常的動聽。
莊戶人家都把喜鵲進門認爲是喜兆，書上好像也是這麼寫的。一家人臉上神色都緩了緩，最明顯的就是顏奶奶。
“既然買了就留下！”
顏奶奶終於發了聲並帶頭拿起了筷子，還敲了敲老頭子的碗，示意他趕快喫。
小妮妮到底是鬆了口氣，剛纔那種氛圍太難受了，讓她喘不過氣來。
顏爺爺這些年由於倒黴太多，在家裏是說不上話，老婆子這麼一番話也就是決定把小妮妮留下了，沒有人再提出質疑。
小妮妮終於逃脫了老姚家，這會兒聽了顏奶奶的話，抬起胡亂扎着兩撮毛毛躁躁枯黃頭髮的小腦袋，那樣子像剛剛出生憨態可掬的小貓咪，非常可愛，就是又瘦又邋遢太像流浪貓。
顏清華最喜歡軟軟糯糯的小寵物，看見她就笑：“小娃娃還真是好玩。”
小妮妮一下臉就紅了，頭又埋低了幾分，也不敢說話。
往小妮妮碗裏夾了一小塊雞蛋，顏奶奶說：“都喫飯吧，菜都涼了。”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飯桌上除了一小盤韭菜炒蛋，就是一大盆的大白菜，一人半碗大渣子粥還有一個小小的雜糧餅。
顏爺爺夾了一筷子雞蛋給顏奶奶，討好地說：“老太婆，辛苦你了，你多喫點。”
顏奶奶也不正眼看他，還生着氣呢，轉手就把那筷子雞蛋又給了小妮妮：“多喫點，咱家再窮，也沒有專門餓孩子的。”
小妮妮看着碗裏嫩黃嫩黃的雞蛋，口水嚥了咽，半天也不敢伸手，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奶奶。”
顏清華瞥了她一眼，忍不住逗她：“口水都流出來了，怎麼不喫啊？”
小妮妮聲音軟軟的：“～～我不太餓。”
大家都愣住了，這妞膽子也太小了，喫都不敢喫，如果是家裏最小的皮猴，一口都可以吞完。
小妮妮想把雞蛋推給顏奶奶：“我是掃把星，不能喫這麼好的東西，喫多了會給家裏招禍的，我呆會喫你們剩下的就行。”
“那你平時不喫的嗎？”最小的顏明禮好奇地問，他實在看不慣小妮妮畏縮的樣子。
“洗碗筷後有剩下的我就喫。”
小妮妮說完，一桌人都不出聲了，心裏到都早就是義憤填膺。
桃花村雖然離盛京不遠，但是也並不富裕，村裏也有很多人家是喫不飽飯的，但是最多也就是三頓改成兩頓喫，吃不了乾飯就喫稀飯，沒有這麼磋磨自家孩子的。
而且姚家是富戶啊！他們家田地多人口少，家裏還養有短工，一年到頭肯定是有餘糧不少的，小妮妮居然只能喫剩飯，要是沒有剩飯呢？只能喫洗碗水嗎？
明明已經四歲多的孩子，身上沒有幾兩肉，看着比同齡孩子矮了不少，他們一家人氣壞了，越想越不是滋味，早都忘了剛纔明明還生氣的事。
“喫吧，奶奶給你就喫，我們家再窮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好東西就應該緊着孩子的。”
顏奶奶本來四平八穩的氣度，雖然有點呆板，面相也有點嚴肅，這會心裏也有氣，說着又給小妮妮夾了一塊雞蛋，強硬地說：“喫！”
這一下碗裏就有了三塊雞蛋，小妮妮怕自己不聽話被趕走，她有點害怕顏奶奶的嚴肅，連忙把一塊雞蛋往嘴裏塞。
她印象裏從來沒有嘗過雞蛋的味道，這會嘴巴里軟糯香甜，跟她喫過的洗碗渣子完全不一樣，雞蛋剛剛劃過她的舌頭，還沒來得及品味，一下就吞了進去。
“這個～～雞蛋！～～真香。”
幾個孩子“噗嗤”一下都笑了，連一貫嚴肅的顏奶奶都露出了笑容，這孩子可真逗。
望着一桌子的人臉上都充滿着善意，小妮妮更靦腆了，心裏面想以後一定多幹點活回報他們，洗衣服、砍柴、挖野菜、餵雞都包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