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噠噠噠……”沉默忽然被外面傳來的一陣清脆的槍聲打破，盧俊生猛地抬起頭來，警覺地說：“八一半自動！這是裝備部隊的制式武器，怎麼……”
“各地的軍火庫早就被搶了，外面槍支氾濫，運氣好的話在大街上都能撿着。”林羽趴在窗戶上向外看了看，“小規模交火不是甚麼稀罕事，現在到處都這樣。這裏不安全，咱們得先撤了。像這種大酒店，是暴民們最喜歡的洗劫對象。”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盧俊生茫然地問。
林羽看了她一眼，本來想說“各走各路”的，但她那無助的眼神就像剛來到世間的雛鳥，讓林羽動了惻隱之心。林羽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心道：就當我是你在新世界的引路人吧。
“出去找點喫的吧，你不餓嗎？”
在林羽的提醒下，盧俊生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果然感覺到飢腸轆轆。或許是飢餓觸發了求生本能，她站了起來，用力驅散開了縈繞在心頭的絕望陰霾，發狠一般地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解放戰爭我活下來了，抗美援朝我活下來了，自然災害我活下來了，十年浩劫我活下來了，現在，我一樣也能活下去！”
林羽拍手讚道：“不愧是老首長，覺悟就是高。好好活着，哪天夢魘紀元一結束，你白撿一便宜肉身不是？”
“不錯。”盧俊生點點頭，又長呼一口氣，感慨地說：“謝謝你給我講了那麼多啊，小兄弟。”
“別客氣，同是天涯淪落人嘛。萬一哪天夢魘紀元真結束了，還希望盧大哥能罩着我，幫我介紹個好工作乾乾。你不知道，現在應屆畢業生就業壓力有多大，我英語四級還沒過呢，拿畢業證都麻煩……嗨，你說我老提這茬幹嘛，這都不是事了。”
“看起來，英語四級對你的壓力夠大的。”
“可不是嘛。公元時代那時候，我跳樓的心都有了。”
兩個人穿過狹長凌亂的走廊，來到電梯間，發現電梯早已經壞掉了，只能從樓上一層層的走下去。偌大的一個酒店，安靜的有些詭異，除了他們兩個的腳步聲就是滿地的玻璃碎片和垃圾。幾乎所有的房間和酒店設施都被破壞了，像是被甚麼巨大的怪物蹂躪過一樣。他們下到一樓大廳，看到直徑超過三米的水晶吊燈從樓頂墜落在了地上，如同盛開的巨大的玻璃花冠；一張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柯羅的名作《孟特芳丹的回憶》斜斜的立在一地的廢墟之上，像是在訴說着昔日的輝煌。
“可惜了啊。”盧俊生嘆息着，“這都是人作下的？”
“那還有誰？”林羽說着，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把煤灰，就要往盧俊生臉上抹去。她急忙躲開叫道：“你幹甚麼？”
“當然是幫你化妝了，就你這樣的臉盤，到大街上想不出事都難。”林羽一邊說一邊往她臉上抹，直抹得一張臉污濁不堪，看不出眉毛眼睛來。盧俊生說：“怎麼跟當年跑日本人似的？”
“知足吧，你還沒遇到過更慘的事情呢。”林羽從地上撿起一把菜刀別到後褲腰上，慢慢拉開了酒店的大門。一陣清涼的風猛然灌了進來，吹得兩人一個抖擻。林羽使勁嗅了嗅風中略帶血腥的味道，說：“老首長，歡迎來到夢魘紀。”
……
兩個人出了酒店，沿着一條向東的馬路漫無目的得向前走去。街道上的情況就跟之間在樓上看到的一樣，極少見人，偶爾能見到幾具遺棄在路邊的屍體，無聲的昭示着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汽車橫七豎八的在路上停着，他們經過的時候，幾隻野貓受驚從車裏跳了出來，“喵”的一聲跑開了。一個被撞斷的道路指示牌歪歪扭扭的在地上躺着，林羽上前把它翻過來，看到上面寫着“泉城路”。
“我們應該是在濟南。”盧俊生說。
“我小時候來過一次趵突泉。沒想到第二次來，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林羽無奈地笑了笑。
他們在路邊找到了一家超市，裏面已經被洗劫的一片狼藉，但還有些方便麪火腿腸甚麼的，在地上散落的到處都是。大約有十六七個人正在裏面挑揀喫的，對他倆的到來熟視無睹。盧俊生小聲地問林羽：“這些人，都跟咱們是一樣的？”
“那當然。”林羽看了他一眼，說：“來到了這夢魘紀元，你想高人一等，那都不可能啊。”“這些人看起來也都不像壞人啊。”盧俊生打量着周邊的人，小聲地說。
“經歷過夢魘紀最開始的混亂階段，大家也都認識到那樣不是辦法，畢竟人還是有畏死本能的嘛。退一步說，就算斷條胳膊斷條腿的，死是死不了，可就這一會兒疼的還不是自個嘛。所以現在大家基本上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沒想到人類還能自發的形成這種秩序。”盧俊生感嘆道。
“算不上甚麼秩序吧，就是一種相互之間的力量牽制。哎，哪都有亂的地方，今天早上咱不是還聽見外面有打槍的。”
兩個人迅速加入了找食隊伍，到處一頓翻騰，還真挑揀出來不少好喫的，真空包裝的滷雞爪、醬牛肉，還有幾罐青島啤酒。林羽在一個歪倒的貨架下面翻找了一會兒，忽然兩眼放光，尋獲至寶似的撿起了一個小瓶子，“嘿，這可真是個好東西。”
盧俊生扭頭看了一眼，大惑不解，“不就是一瓶AM藥嗎？”
“你不知道，這玩意現在可是稀貨，醫院庫房裏的早就被搶光了。”林羽神祕兮兮地說着，把小瓶子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他拿起啤酒扔給盧俊生一罐，正要打開，忽然聽到超市門口有人喊：“合聲團的人來啦！”
剛纔還在漠然覓食的人羣大驚失色，紛紛抱着自己蒐集到的食物從後門奪路而逃，像是一羣受驚的羚羊。林羽則和盧俊生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衝了進來，他胳膊上繫着一根布條，就像戴着袖章的居委會大媽一樣，衝着林羽和盧俊生喊道：“把你們手裏的啤酒放下！”
“放下？”林羽看了看自己手裏還沒開罐的啤酒，反問道：“憑甚麼？”
“憑甚麼？就憑我們已經把這些東西全都給沒收了！現在所有的食物都是屬於大家的，需要合聲團進行分配，個人不得隨意佔有這些物品！”戴袖章的漢子又往前踏了一步，指着林羽和盧俊生喝道：“聽到沒有，現在把你們手裏的啤酒放下！”
林羽不由得哂笑起來：“笑話，你說沒收就沒收？誰給你的權力？”
“你放不放下？”漢子咄咄逼人。
“不放。”
漢子冷不防地從後腰裏拔出了一把77式SQ，頂在了林羽的腦門上，“你再說一遍？”
“哎呦，大哥，冷靜……”林羽急忙舉起了雙手，“有話好好說，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我呸！我跟你沒甚麼好說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人，無組織無紀律，把世界搞得一團糟，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你以爲這夢魘紀元是憑空出現的？錯！我告訴你，世界上就是因爲太多你們這樣的傢伙，亂砍亂伐，污染環境，獵S動物，破壞生態，自私自利，利慾薰心，把這個世界搞得烏煙瘴氣，導致大自然出於自保才把人類推下了深淵，這一切都是你們搞得！”持槍漢子歇斯底里地罵道，脖子上青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