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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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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這頭面壁思過的“逆子”早已逃出生天直奔半徐堂,雖說江淮一帶建置不比京城,但物產富饒,民風淳厚,整個江南地區的漕運物資都需經兩淮轉運至京都,江淮道首府央州,更是十州八縣之交,鹽鐵轉運使常駐之地,天南海北的歇腳客,便都聚在這央州四不管的半徐堂中。

“小二,上壺茶!”

“好嘞客官,您稍後!”

一會功夫小二便端着盤風風火火上來了,張真將人拉住。

“喂!我問你,近幾日可有從西夏來的商隊住店?”

“客官問這個作甚?”

張真從兜中掏出幾兩碎銀拍在桌上,“你說便是。”

小二左右顧盼,將銀子揣進懷中。

“這有倒是有,可我得跟小公子提個醒兒,眼下朝廷對那地兒戒備的很,但凡跟商運,尤其鹽鐵糧沾點關係的,還是少問,少說。”

張真笑笑,便又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您看您,這,小人只怕無福消受。”

張真領會,便不再爲難於他,放人走了。

張真心下摸索,這半徐堂統共也就甲丁兩處分堂,他打小就在這片混跡,既然知曉有西夏商隊來此住店,上上房掀掀瓦,偷聽一二,找人也非難事,只不過這半徐堂明面上看着不過區區兩處分堂,可麻雀雖小五卻是髒俱,這肝是肝,髒是髒,分的一清二楚,甲丁分堂共天地人三等,這三等下分別又有天甲天丁地甲地丁人甲人丁六等,每等下設四十八客居,照這麼找下去,且不說這腿喫不喫得消,這商隊,估摸着也早就人走茶涼了。

就在張真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聽得前堂吵鬧,張真尋聲趕過去,原來是兩個江湖客在扯皮,四周圍了一圈看客,一人說另一人偷了自己的銀子,另一人打死不承認,非說自己剛進堂子,壓根沒碰着這人,張真一瞧,心生慧智,機會來了。

“哎哎哎,都讓讓,讓讓!”

張真從人羣中開出一條道來,上前一把拉住那位“偷銀子”的黑臉大漢,對方一見來者不善,連退好幾步。

“你誰啊你!”

周遭碎語紛紛,有人認出是張家小公子,也不敢高聲言語,被偷了銀子那位更是一臉莫名其妙,心道這是哪條道上S出的程咬金。

張真指向自己,“你問我?”說着一腳踩上旁邊凳子,指着被偷銀子那位道:“本大爺是他親戚!”

四下裏議論聲更大了,張家乃名門望族,甚麼時候多了個混跡江湖的親戚。

張真逼近一步,伸出手道:“銀子!”

那人瞠目:“甚麼銀子!沒拿就是沒拿!”

這時旁邊有人喊道:“還是快拿出來罷,不然到了衙門,即便你沒拿也變成你拿的了!”

“是啊是啊!”

“快拿出來罷!”

四下裏紛紛附和。

正僵持不下時,忽聽得幾聲輕咳,衆人紛紛尋聲望去,只見自樓上下來一位女子,形容標緻,絳脣不點而紅,葉眉不點而黛,端的一副美人之姿,道是誰,原正是這半徐堂當家的,人稱徐娘。

張真稱這檔口忽然貼近那位黑臉大漢,道:“大哥,陪在下演出戲,事成十兩!”說罷躍躍欲試搓了搓手掌,可待小爺今日給各位演上一出無中生有。

“甚麼事兒啊鬧鬧嚷嚷的?”,徐娘邁着步子款款下了樓梯,滿頭銀針似的墜飾一晃一閃,頗爲滲人,早年言傳這徐娘也是出落大家,淮南出了名的娉婷閨秀,後因家族沒落了,不知怎的竟陰差陽錯成了半徐堂的一把手。

此時張真跳出來,大喊道:“這賊子偷了我表親的錢財,賴着不給,還請徐娘娘下來評評理!”

“哦?”,只見徐娘走近張真打量了半晌,似要辨出個美醜胖瘦來,張真何等不要臉的人物,那是十歲能將《玉嬌娘》箇中情節倒背如流的浪蕩才子,卻說這會兩人對視,端的臉不紅心不跳,就差上下其手,眼看兩張臉就要貼到一起,衆人呼吸都緊了,徐娘突然將移開半步,大笑起來。

“張小公子,你臉紅甚麼?”

“嘿嘿,我正經人,徐娘娘,你說這人怎麼着吧?我打進堂子就瞧他混在西夏來的商隊裏,賊眉鼠眼的,瞧着不是甚麼善客。”

衆人一聽這話,都避嫌似的走的走,散的散,鬧哄哄的離了堂子。

“哎呦,西夏來的!”

“散了散了,這戲看不得。”

“別看了,改日再讓軍爺一併扔牢裏半條命都沒了”

黑臉大漢惱羞成怒,上前揪住張真的領口:“你胡說八道甚麼!你纔是西夏來的,你全家都是西夏來的!”

張真將那人拍開:“好好說話好好說話,怎麼還罵人呢?”,張真湊近,朝對方使了個眼色,我說大哥,配合着演出戲而已,十兩銀子便是你的,你不妨問問麗春院的頭牌去,唱一天的曲兒他能能賺十兩嗎。

“行了,”徐娘一副懶倦之姿,靠着旁的椅子坐下,轉而朝小二揚了揚繡帕,“來福,去,把天丁字房的那戶叫過來。”

小二一陣哐哐鐺鐺上了樓,半晌不見個回信,張真瞧着徐娘,膚白若羊脂瓊玉,瞳比曜石脣似櫻紅,眼角眉梢氳的是風情萬種,這要換誰娶了回家,下半輩子豈不是要醉煞在溫柔鄉,再不濟描得畫像年月裏供奉觀賞,怕也要樂不思蜀。

此時張真心內發熱,不由多說兩句:“徐娘娘,天丁字房那位可是西夏來的?”

徐娘嗤笑:“怎麼,有心賣你個人情,張小公子這是不信奴家?不過公子,雖說我這地兒官府管不着,但大夥也不是把命丟外邊兒進來的,你這般招搖,嚇跑了我的客人,這筆賬,我可是要找張大人算的。”

張真連忙賠罪:“是是是,徐娘娘說的是,這筆人情我欠下了。”

此時樓上一陣響動,只見小二走在前頭,後面跟了幾個大漢,皆膚色黝黑,身着冷色對襟長衫,個個佩刀在手,倒不像是甚麼破落戶。

徐娘先開了口:“喏,聽說你的人,認認,是的話就麻溜領走。”

這時從人羣中不吭不響走出一大塊頭,一看打扮與旁人無二,只是一雙直插鬢邊的三角眉卻濃密烏黑,掛在毫無血色的臉上顯的異常扎眼,那人卻越過黑臉大漢好似不見,徑直走到張真面前,觀摩神佛一般雖無半分虔誠專注倒是十有**。

張真耐不住性子先開了口:“敢問幾位可是自西夏往中原走商的,若是的話,咱就借一步說話。”說着從袖間掏出一包銀子遞上;“勞煩幾位了。”,

那人並不接,只問道:“你就是張真?”

張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句話便被問進了雲霧裏,莫非自己名號這般響亮,已然隨風潛入西夏,心下這麼一琢磨,張真頓時將背挺直了幾分,是的,沒錯,這位大哥,本公子就是張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換。

“慚愧慚愧,鄙人正...”

“動手!”

“喂!你們!”

待張真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長刀出竅,鋒芒畢露,對準的正是臂無二兩腱子肉的落魄公子哥。

“天唷虹,地唷紅,風唷紅,一個扁擔擔,裝的甚麼籽唷,天唷紅,地唷紅,風唷紅,長成苗苗來唷。”

一束天光鋪到臉上,張真再醒時,童謠戛然而止,原是個夢。

張真四下裏一瞧,除了頭頂隔着十里八丈的天窗,這地界徒四壁立,連個草蓆也懶得設下,泥地冰涼堅硬如鐵石鋪就,張真心道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

這時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頗爲齊整,由遠及近又漸漸隱莫,張真心裏沒個底,若因頂撞夫子私闖民宅毆打同窗這等事把自己送進來,那這牢底上輩子下輩子上上下下好幾輩子怕都不夠自己坐的,可也蹊蹺,他竟不記得何時得罪過徐娘,要說風流債是必然沒有的,若爲黃金一案,這事可只有他和皇上知曉,倒也奇了。

不經對準了那門上的豁口大罵起來;“你們這羣乖猢猻醃奴才養的,聽得一點雞毛令就拿來當了聖旨,也不瞧瞧你爺爺我是哪裏的菩薩便亂抓人,只別教我逃了出去,否則必然敲了爾等骨肉薅了皮毛掛到城頭上去!”

原是這般破罵門外仍不爲所動,張真認命似的躺平,雖說自己打小是被親爹丟到匣室中關大的,隔三差五關一回,關哪倒無甚差別,但斷了口糧那便是要了他的命,張真突然回興起福滿樓來那麼好似一口便可延年益壽的紅燒獅子頭,還有掌櫃一手稱絕風見消,薄如蟬翼香甜酥脆,再來一壺頂好的酒珍,一想到此便更飢餓難耐,長嘆人生苦短。

直至天光大亮幾回,鐵門再度被人踹開 ,張真仍然五迷三道不知今夕何夕,而後又是怎樣被人綁上刑架一概不知,最後得被一桶涼水被潑回了人間。

“坊主,人醒了。”

張真勉強睜了一隻眼,卻見四下裏燈火昏暗,自己被綁在刑架上動彈不得,對面桌案後坐了個人,虛虛晃晃,似一柱煙,張真早被嚇丟了半條魂,五官都抽搐到了一起,滿腦只剩下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繞道行。

頭頂人聲響起:“我要飛槎圖紙。”

甚麼?飛...飛槎?

那人提住張真衣領,這回看到的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大活人,玄衣白袷,馬尾高束 ,兩鬢黑髮遮耳,齊至耳尾,右耳戴一銀質鐵環,有如拳頭般大小,乍一看,人非人妖非妖,穿着打扮比之孟得意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位兄臺,不道友,啊姑娘,算了朋友,你講甚麼,我的命比較好取,你拿去罷。”

那人好似裝聾,只抬手示意,便有人提着骨鞭上來,乍一看眉清目秀,好似女兒家。

“儘管招呼上來,男子漢大丈夫寧折不屈,死亦何所懼,五百年後,老子還是條好漢!誰今日喊一聲饒命,誰便是孫..”

哪知皮鞭才落下,一聲驚破天際的“饒命”便在地牢裏轟然炸開,“停停停,有話好說,好說。”張真嬉皮道。

那人收起鞭子:道:“我不過使了兩成氣力,卻不知張小公子這般不經打。”

兩行辛酸淚不由落下,張真娓娓道來:“這位小哥有所不知,張某從小是被自家孃親當女兒家養着的,您別看我如今五大三粗鄙陋得很,實則心裏還是住着位柔弱女嬌娥,你說奴家細皮嫩肉的,哪裏就受得起小哥這般蹂躪。”說完還不忘拋個眼色,以顯楚憐。

那人看他,卻似笑而非:“如此便老實交代了,免得幾鞭子下去,身上留了疤,日後嫁不出去。”

“嘖。”,張真湊近那人,“這位小哥你懂甚麼叫憐香惜玉麼,何況眼下是你們有求於我張某,我一賤命,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死了沒甚麼好可惜的,但你們可就損失大了你說是不,張家三代單傳可就我這一根獨苗,我死了你們怎麼威脅我爹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這求人嘛,也有個求人之道,古聖賢講求以和爲貴,打打SS的,多傷和氣。”

“如此便依你所言。”,只見那人從腰間掏出一藏色瓷瓶遞到張真眼前,“此物爲蓖麻所制,可吸食活人精血,常人服下七日後便會成爲一具乾屍,當年陳後主流放默河,途經七日,一入關便毒發身亡,死狀慘烈,暴屍三日,無人敢葬。”

張真連忙推拒,“你看你又嚇唬我,說好的以和爲貴嘛?”

“抱歉的很張公子,鄙人不讀聖賢書。”那人繼續道:“我只是想給你提個醒,別耍花招,這毒只有製藥之人血肉方可解,除非你S的了我,否則七日後,便和後主一個下場。”末了又道:“第七日,城南茶館,我要見人見物。”

張真碎道:“果然狠毒。”心下已然想着回頭該如何百十倍的報復,“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爲何不直接抓我爹,到時別說區區一張圖紙,十張百張也是有的。”

那人正要開口,只見一獄卒匆忙趕來將人攔下,兩人遮遮掩掩交接幾句,話間那人抬鞭將刑架上側耳偷聽的人按了回去,張真不齒,心道天下做賊的都一般心虛。

“兩位大哥可討論出個結果?我看不如先放了張某,兩位坐下開誠佈公慢慢商討也好,我一大活人在這,屬實礙眼的很。”

兩人停住看他,“說的也是。”遂將張真拍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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