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是夜，寒風有些冷，打火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明顯，再加上週圍根本沒人說話，金屬一開一合的尖利聲變得有些寂寥。陳子俊拿出一隻香菸叼在嘴上，卻遲遲沒有把打火機湊近點亮。像是不願意讓黑夜裏多一個猩紅的燃燒的點。

凌婭晗亦是如此，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她雙手環胸，捋了捋額前的碎髮，黑夜裏，她黑色明亮的眸子看着沉溺於香菸的陳子俊，沒好氣地問了一句：“還有事沒？沒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陳子俊抓住凌婭晗正要離開的衣角，眼眸裏流出祈求的眼神，“再陪我去飆一次車吧。”陳子俊覺得他已經如此低三下四了，她總不至於不同意吧？

她遲疑了一會兒纔回應道：“你不會再耍無賴？”

“我發誓！再也不會了！”

“好，那我進去拿東西。”

早就已經在弄堂裏精心準備的幾個手下，看凌婭晗回去了，幾個人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甚麼，看了看陳子俊的臉色，才訥訥地問：“老大，沒事兒吧？”

“說甚麼鬼話，今天不就是出來玩的嗎？備車！不醉不歸！”

老大都這態度了，幾個手下也不好說甚麼，把準備好的玫瑰花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跟着陳子俊去路邊取車。

等凌婭晗從party裏出來，她快速地打開車門，坐上去，將垂落在肩膀兩側的頭髮攏到肩後，嘴裏叼着一根皮筋問：“去哪兒飆車？”

“以前帶你去過的。”

“那地方不安全吧，聽說有人在那兒撞死過人。”

凌婭晗心生一股不安感，加上前段時間看到的新聞，越發有些害怕。

“怕甚麼，我的車技你就不用擔心了，好好坐在車上就行。”

“是嗎？那我也有點不放心。”

“不放心我嗎？哈哈，我又不會吃了你。”

兩人的對話輕鬆，完全沒有之前過於嚴肅的氣氛。

大概是經常混在這種充滿形形***女的地方久了，燈紅酒綠看多了，凌婭晗並不覺得有異樣。反倒是陳子俊心裏總存有一個疙瘩。

他打開車窗，冬日冷冽的寒風灌進來，像是要灌進他的內心深處，冷冰冰的。

其實他很想問問，那麼久了，爲甚麼他們不可以？

但他還是忍住了這口氣，把心裏的煩悶跟着飆車的激盪情緒一起迸發吧。

凌婭晗繫上安全帶後，陳子俊就啓動車子出發了，他顧不了身後的兄弟們了，只要坐在他身邊的是凌婭晗，只要他們現在還在同一個空間裏就好。

“媽的，被超車了。”陳子俊咒罵一聲，隨後把右手快速放在變速桿上，“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筆直的公路上，除了路燈照亮前方，再無其他生靈，車子飛快的行駛在公路上，窗邊是飛速倒退的景物，融合在黑夜裏，落在地面上的樹葉倒映，似是鬼魅般伸出邪惡的手，車子開過，又落在擋風玻璃上，落在兩人的身上，抓着原本就稀薄的空氣。

陳子俊看着錶盤上越來越快的車速，心裏沒有恐懼，反而加深了興奮感。在這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拋掉煩惱，無憂無慮地吶喊、歡呼、嘶吼，即使身邊的人沒有任何表情，心裏的快感依然洶湧着，像是心裏有一簇無形的火苗，越來越大，越來越吞噬着周圍的一切，連那些暖黃色的街燈，都變得熾熱起來。

車子瘋狂的叫囂着，在公路上形成刀光劍影般的風，刺耳的聲音震擊着耳膜，廣播裏，那首該死的愛情音樂終於轉換成了激情的搖滾樂，讓陳子俊的內心越發彭湃。

他緊緊跟着前面的車，瞅準時機準備超越時，那輛車忽然一個急速的左轉彎，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陳子俊和凌婭晗的視野中。

“人！有人！快！快轉彎！”凌婭晗急聲叫着。

已經來不及了，越來越接近那人，心跳得越來越快了，快要喘不過氣得感覺，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極度地不安感在周身蔓延。

砰——

那幾秒，是凌婭晗人生中最漫長的幾秒，彷彿鏡頭在一次次地回放着。她看到了，那個被撞到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的人是李淑湘，她看到那副厚重的眼鏡下是一雙恐懼的眼神。她看到她張大的嘴巴，臉上的疤痕在路燈的照耀下尤爲明顯，來不及躲避的身軀，她手裏拿着一袋麪包，從沒有扎口的袋子裏掉了出來。

凌婭晗看到李淑湘仰面朝上，重重地摔在擋風玻璃上，她能夠清晰地看見李淑湘的表情，絕望、掙扎、處在死亡邊緣的懼怕，然後，她慢慢滑了下去，摔在了地面上。

車子終於停住了，被一個東西擱得晃動了一下，那是李淑湘的身體吧。

凌婭晗呆若木雞，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一句話，她只覺得心臟的地方很難受，像是被擱置了很久的記憶開關再次被人打開。

無人的公路上，昏暗的街燈照着柏油路，道路兩邊的樹影彷彿鬼魅，撓得她的心越發不安。

凌婭晗驚聲尖叫，隨後，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