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林霜猛地睜開眼，睫毛上還沾着未醒的霧氣。
“你說甚麼？”她的聲音發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毛毯，卻只摸到一團冰冷的空氣。
雨下得又急又大，林霜衝出門的時候，雪球已經躺在江小羽車子前面一動不動了。
那是她養了五年的橘貓，項圈上還掛着她親手編的小鈴鐺。
“我真沒看見......”江小羽嚇得臉色發白，聲音都在發抖。
林霜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打得自己手掌都發麻。
從小到大，雪球就像她的家人，每天下班回家都會蹭着她的腿要喫的，現在卻躺在地上再也不會動了。
“霜霜！”周延生突然衝過來，一把攔住她還要再打的手，“小羽不是故意的！”他把江小羽護在身後，眼神裏全是心疼。
“不是故意？”林霜的眼淚混着雨水往下掉，“她天天開車路過這裏，雪球每次看到她的車都會跑過去，你告訴我她不知道？！”
她蹲下來想抱雪球，卻發現周延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看都不看死去的貓一眼。
江小羽躲在周延生背後哭着說：“延生，我真的慌了......”
林霜看着她手腕上戴着的紅繩。
“夠了！”周延生皺着眉頭看她，語氣冷冰冰的，“你鬧夠沒有？小羽已經道歉了。”
“道歉？”林霜渾身發冷，“你知道雪球對我多重要嗎？它是我從垃圾桶裏撿回來的，小時候我發燒，它就趴在我枕頭邊陪着我......”
“不過是隻貓！”周延生打斷她，“小羽是我表姐，我們一起長大的，你別太過分！”
林霜突然笑了，笑得眼淚止不住。
她把雪球抱在懷裏，鈴鐺發出微弱的響聲。
“周延生，我算是看清了。在你心裏，不管江小羽做甚麼都是對的，而我連爲自己的貓哭都有錯。”
說完，她抱着雪球轉身走進雨裏。
身後傳來周延生喊她的聲音，可她再也不想回頭了。
懷裏的雪球漸漸沒了溫度，就像她對這段感情，也徹底涼透了......
林霜再次睜眼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在醫院的白光。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她鼻子發疼。
吊瓶裏的藥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她剛想抬手，就聽見門外傳來說話聲。
“延生，她醒了要是還鬧怎麼辦？”
是江小羽的聲音，“我聯繫了國外的療養院，環境好又安靜，先送她出去散散心吧。”
“她只是失去了一隻貓。”周延生的聲音低下來，帶着不耐的疲憊，
“鬧幾天就好了。”
“可她打了我一巴掌。”江小羽的尾音帶着委屈的顫
林霜的手指停在半空。
“送走也好。”周延生沉默了好一會才終於開口，語氣裏帶着解脫般的輕。
“等她回來，我們都冷靜了。”
“其實我也是擔心她。”江小羽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她最近情緒太不穩定了，萬一再做出甚麼......”
林霜扯掉手上的輸液管，血珠滲出來滴在牀單上。
原來在他們眼裏，她連爲死去的貓傷心都是“鬧事”。
她摸了摸枕頭邊，那裏本該放着雪球的鈴鐺，卻甚麼都沒有。
“霜霜？”周延生推開門，看見她坐起來，臉色一變，“你怎麼把針拔了？”
“要送我出國，怎麼不直接說怕我找你麻煩？”
林霜看着把江小羽護在身後的周延生，突然覺得這個人很陌生。
以前她發燒到說胡話，周延生也是這樣皺着眉頭照顧她，可現在他的眼神裏只有不耐煩。
江小羽跟在後面走進來，她的睫毛顫了顫：“霜霜，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妨礙你們？”
林霜笑起來，笑聲驚飛了窗外的麻雀。
她摸向頸間，那裏本該戴着周延生送的鎖骨鏈，卻在雪球死後被她扯斷了。
“放心，我會去。”
周延生皺眉道：“霜霜，你別這樣......”
“我哪樣？”
林霜打斷他，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難不成我要像雪球一樣，被撞死了也該乖乖嚥氣？”
她掀開被子下牀，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
“周延生，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帶你見雪球的時候，你說它像個毛球，還說要給它買貓爬架。現在它死了，你連看都不看一眼。”
周延生別開臉：“你非要這樣鑽牛角尖？”
“對，我鑽牛角尖。”林霜笑了笑，眼眶卻又熱起來，“我鑽牛角尖纔會以爲你真的喜歡我，纔會以爲我們能好好過日子。”
“既然想送我走，那就去瑞士吧。”
周延生輕聲問道，“那我去安排我的私人飛機，你......”
林霜摸出手訂購最近的航班，平靜地開口，“不用你們送，我會自己走。”
周延生還想說甚麼，卻被江小羽攔住了。
林霜出院時，沒有人來接她。
周延生說公司有事他沒辦法來接她。
但是誰信呢？
林霜離開時最後看了病房，走廊的燈光白得刺眼，就像這三年的感情，亮得讓人看不清真相。
原來從頭到尾，她不過是個外人。
等林霜回家裏收拾好東西后就直接打車前往機場。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讓她討厭的城市，以及那個讓她受傷的人了......
安檢的審覈很快，林霜不一會兒就登了機。
飛機舷窗外的雲層翻湧如浪，林霜看着手機屏幕上週延生髮來的消息：“瑞士天冷，記得多帶件外套。婚禮日子定了，我會到場。”
她盯着那些字，指尖在屏幕上懸了許久，最終將對話框向左一劃。
紅色的刪除鍵像道傷口，輕輕一按，所有聊天記錄連同那個熟悉的頭像，徹底消失在列表裏。
她摘下手機卡，隨手塞進座椅前的雜誌夾層。
機艙廣播提醒即將起飛，林霜戴上墨鏡，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舷窗上。三年的感情，此刻輕得像片羽毛，被風一吹就散了。
新建對話框裏，她快速打下一行字，發給那個神祕的號碼：“瑞士，下月三號，等你。”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飛機衝破雲層，刺眼的陽光穿透舷窗，照亮她無名指上尚未消退的戒痕。
林霜閉上眼睛，在引擎的轟鳴聲中，聽見自己心裏某個地方“咔嗒”一聲——那是鎖死回憶的聲音。
從今往後，周延生的世界裏不再有她，而她的餘生，會有另一個人，真正把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