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楊雪扒拉着碗裏的米飯，心思卻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她時不時傻笑一下，眼神飄忽不定，滿腦子都是趙晨在夕陽下吟詩作對的畫面。
古城牆斑駁的磚石，彷彿也變成了詩意的背景，襯托着趙晨俊朗的面容。
他念的那首詩，一遍遍在她耳邊迴響。
“閨女，閨女！你咋了？魂兒丟了似的。”楊母看着女兒這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心裏不禁犯嘀咕。
這丫頭平時精明得很,今天這是咋回事？
“啊？哦。”楊雪被母親的呼喚拉回了現實，她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失態。
臉頰微微泛紅，她含糊地應了一聲，“我喫飽了。”
說完,她放下碗筷，起身就往外走。
“哎，就喫這麼幾口？一會兒餓了可別喊！”楊母看着女兒匆匆離去的背影，一臉疑惑。
這孩子，今天奇奇怪怪的。
楊雪可沒心思理會母親的嘮叨，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趕緊追上趙晨！
此時，趙晨已經停在了一處老舊的居民房前。
他正和一位老大爺交談，手裏還拿着一個放大鏡,仔細地觀察着甚麼。
老大爺手裏捧着一塊巴掌大的玉佩，通體瑩白，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小夥子，你看我這塊玉，可是西涼玉,祖傳的寶貝！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換點錢。”老大爺操着一口濃重的方言，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捨。
趙晨拿着放大鏡，將玉佩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又用手指輕輕叩擊，聽着那清脆的響聲。
他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着甚麼。
楊雪一路小跑，心裏跟揣了個小兔子似的，砰砰亂跳。
她不時地張望，生怕錯過趙晨的身影。
終於，在轉過一個街角後，她看到了趙晨那輛標誌性的老式自行車，心頭頓時一鬆。
“還好還好，沒走遠！”她放慢了腳步，悄悄地靠近，想聽聽他們在說甚麼。
此時，趙晨正和老大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老大爺顫巍巍地接過趙晨遞過來的十二塊錢，渾濁的眼睛裏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一遍遍地數着手裏皺巴巴的鈔票，像是在確認這突如其來的好運是不是真的。
“十二塊！真給了我十二塊！這老物件，我以爲頂多能換個幾塊錢，夠買袋鹽就不錯了，沒想到......”老大爺激動得老臉通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趙晨看着老大爺這副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說：“大爺，誠信爲本，童叟無欺，說十二塊就十二塊。”
老大爺小心翼翼地將錢揣進懷裏，生怕弄丟了一樣，然後對着趙晨千恩萬謝，激動得差點給趙晨跪下。
“小夥子，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趙晨連忙扶住老大爺，說道：“大爺，您太客氣了。”
老大爺樂呵呵地轉身準備進屋，走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了甚麼，轉過頭對趙晨說：“小夥子，我回去再找找，還有老物件，你再來啊！”
說着，老大爺轉身進屋了。
趙晨把剛收來的西涼玉用一塊舊布仔細包好，放進口袋。
他心裏美滋滋的，這塊西涼玉入手價十二塊，轉手至少能賣個幾千，這利潤，簡直不要太爽！
他哼着小曲兒，推着他的小推車，準備找個地兒喫點好的慶祝一下。
“嘿！你在這兒幹嘛呢？”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趙晨嚇了一跳，差點兒把小推車掀翻。
他猛地回頭，看見楊雪站在他身後，雙手叉腰，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僻靜的小巷裏。
“哎呦，我的媽呀！你走路怎麼沒聲兒啊，嚇死我了！”趙晨拍了拍胸口，誇張地抱怨道。
楊雪看着他這副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膽子這麼小，還敢一個人出來收破爛啊？”她揶揄道。
趙晨一聽“破爛”兩個字，頓時有些不樂意了。
“甚麼破爛！這叫古董！你懂不懂？”他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腦袋。
“哦？就你剛纔十二塊錢收來的那個？”楊雪挑了挑眉。
趙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兩聲。
“哎呀，最重要的就是眼力！”他努力給自己找補。
楊雪也不拆穿他，只是笑着問：“都幾點了，還不回家喫飯？”
趙晨這纔想起時間，一看手錶，已經快七點了。
“哎呀，今天下午生意太好了，收了好幾件寶貝，都忘了時間了。”他一邊說，一邊推着小推車往巷子外走。
“那現在可以下班了嗎？”楊雪跟在他身後，問道，“走走？”
趙晨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色，路燈昏黃的光暈灑在青石板路上，斑駁陸離。
“嗯，是不早了，走吧。”他推着小推車，車輪與石板路摩擦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兩人並肩而行，楊雪時不時地用餘光打量着趙晨。
巷子很窄，只容得下兩人並排走，偶爾有住戶推開門，一股飯菜香飄出來，夾雜着人間煙火氣。
“你…怎麼想到幹這一行的啊？”楊雪打破了沉默，語氣中帶着一絲好奇，“現在幾乎沒人幹這個吧？”
她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石子咕嚕嚕地滾向前方。
楊雪心想，這工作看着風吹日曬的，挺辛苦的。
趙晨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沒人做不代表這行不行啊。”他推車的動作輕鬆隨意，彷彿這輛承載着寶貝的小推車輕若無物。
“況且，”他頓了頓，神祕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這行撿漏的機會可多着呢，說不定哪天就讓我撿到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一夜暴富！”
他說着，還做了個誇張的數錢動作，逗得楊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雪看着他這副財迷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就你？一夜暴富？我看你啊，也就只能撿撿這些…額…老物件了。”
她本想說破爛，但想起趙晨之前認真的樣子，還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趙晨也不惱，只是聳了聳肩。
“哎，你不懂！這叫慧眼識珠！這叫…文化傳承！”他故意抑揚頓挫。
兩人走到巷子口，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
“我看你也是個有文化的青年，”楊雪突然認真起來，“爲甚麼不…爲國家做些貢獻呢？”
她覺得趙晨不應該埋沒在這個小巷子裏，他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趙晨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楊雪，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故作輕鬆地反問道：“怎麼？瞧不起我這一行？”
他抓了抓頭髮，語氣裏帶着一絲自嘲。
其實，趙晨心裏明白楊雪的意思，但他有自己的選擇。
楊雪連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很好奇，覺得你很特別。”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甚麼會對趙晨如此好奇，或許是因爲他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氣質，又或許是因爲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裏，似乎藏着許多故事。
趙晨看着楊雪略顯慌亂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