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新年夜，懷孕五個月的我被緊急召回醫院，給產婦做剖腹產手術。
手術過半，門口傳來男人嘶吼的聲音。
「月月！別害怕，我來陪你了！等你生完孩子我就娶你回家好不好？」
熟悉的聲音令我一愣。
直到手術順利結束，男人眼眶微紅的衝進來抱着林月。
我纔看清。
那是我結婚五年的老公，周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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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清男人面容，我愣了愣，片刻後才沙啞着嗓子開口。
「恭喜，是個六斤三兩的男嬰。」
周尋來不及看孩子，更沒注意到我。
「老婆，謝謝你，謝謝你爲我生了個孩子，你就是我認定的老婆，月月，我愛你。」
他顫抖着在林月額頭落下一吻。
真摯，美好。
和我夢想中，我生產時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
可惜，主角不是我。
不少新來的護士紛紛感嘆，滿臉豔羨。
「他們好恩愛呀！我第一次看見孩子出生先去看老婆的！」
「好羨慕她啊！居然找了個這麼好的男人。」
我渾身發抖。
像被從頭潑了盆冷水，心口都在泛着寒意。
就在五個小時前，周尋還在年夜飯上細心的給我剝蝦。
有親戚看見了打趣。
他也毫不在意，伸手替我擦了擦嘴角。
「舒意懷孕後就更貪吃了，這種事我平時都做多了，我不剝她還得跟我鬧脾氣，罵我不愛她呢！」
我有些疑惑，卻沒吱聲。
畢竟他所說的發脾氣，我從沒有過。
公公敬酒，往日最聽話的他第一次拒絕。
「舒意懷着孩子，聞到酒味身體會不舒服，作爲她的丈夫，我得照顧好她。」
那時心有多暖。
現在就有多冷。
一直到林月被推進病房，護士從呆愣原地的我懷裏接過孩子。
好友齊思思才扯掉我的口罩，滿臉擔憂。
「舒意，周尋他…是不是有誤會？」
我垂下眸子，眼眶泛起熱意。
腦海裏卻閃過周尋剛得知我懷孕時，怔住的表情。
那時我以爲是他開心傻了，沒在意。
他也後知後覺，一把抱住我，吻了吻我的額頭。
「舒意！我要當爸爸了？我真是太開心了！」
得知我沒打算辭掉工作。
周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語氣也有些重。
「可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了？懷孕影響工作，你兩頭很難兼顧的！如果你不想要孩子的話，我們可以先去打了！」
我拒絕了。
可現在，我有點後悔了。
那晚一瞬間的怔愣，那時希望我打掉孩子的話。
原來都是他的真心話。
也是。
兩個孩子他難以兼顧。
一個最好。
更愛的最好。
我換了衣服，路過病房時，看見裏面相依偎的二人，心頭一陣苦澀。
直到出了醫院，齊思思開着車停到我面前。
我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手落在隆起的腹部。
聲音嘶啞卻認真。
「思思，我記得醫院年假休到初七，初八開始上班對嗎？」
「對。」
「初八…幫我預約一下時間最早的引產手術吧。」
2.
說完，我沒管齊思思如何震驚的表情。
獨自開着車回了家。
幾乎是剛到家門口，手機就發來周尋的消息。
【舒意，今晚公司突然來了個很重要的大項目，我就不回去陪你過年了。】
我頓了頓。
那邊又打來電話。
「舒意，別因爲這點小事跟我鬧脾氣好嗎？我能忍受一次兩次你的孕期脾氣，可時間久了我也很煩，聽話點行嗎？」
「我加班也是爲了多賺錢養孩子，要是你連這點事情都要跟我鬧脾氣，那直接趁孩子還小打了吧，而且，你不也被醫院叫回去加班了嗎？」
這樣的話，他說過不少。
懷孕第二個月時，我因爲孕吐，喫不下任何東西。
他有些不耐煩，直接扔了飯菜。
「不就懷孕嗎？月…我看別人都沒你嬌氣！怎麼就你甚麼都喫不下？該不會是我同事說的故意裝孕吐想讓我陪你吧？舒意！我也很忙的啊！」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口中的同事和他關係並不一般。
可因爲身體難受，我沒空細究。
只是央求着他給我倒杯溫水。
「大晚上的哪來的溫水？還要我特意給你煮一壺嗎？你就不能忍忍喝點涼的？怎麼別人都能喝就你不能？」
「要是吃不了懷孕的苦，那就趁早把孩子打了！」
直到現在。
我才意識到。
他那時候說的，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多可笑啊？
可這對我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我沉默了良久，終於在周尋即將不耐煩前夕開口。
「嗯，知道了，那我不等你了。」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3.
周尋是第二天一早回來的。
他收拾了東西，帶着我給孩子早早準備好的物品就要走。
「同事生孩子了，沒甚麼可以送的，正好把咱們給孩子準備的東西先給她送去，等你生了我們再買。」
我有些發愣，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也對。
我用不上了。
這個孩子，也不會出生了。
周尋沒察覺，見我發愣面色漸漸沉下來。
眼裏卻若隱若現閃過一絲愧疚。
「一點嬰兒用品你也要小氣？至於嗎？改天再去買份一模一樣的不就行了？懷個孕脾氣這麼差，真把自己當祖宗了？」
我勉強扯起一抹笑，順從開口。
「嗯，聽你的。」
話音落下，周尋再次愣住。
自從懷孕開始，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低眉順目過了。
孕激素分泌，讓我愛哭愛鬧愛發脾氣。
紀念日那天，我是見到過林月的。
她坐在我們隔壁，一個人滿臉悲傷的挺着肚子。
「真羨慕你們，感情那麼好。」
我正想安慰，周尋卻直接將給我準備的項鍊轉贈給了林月。
「這條項鍊更襯你，就送給你吧，別不開心了。」
說完，還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當場愣在原地，面色難看。
林月卻慌忙起身，面頰蒼白，眼底含淚。
「不，不用了，這是你們的紀念日禮物，我不能要，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想破壞你們的紀念日，真的對不起。」
說到最後，她眼眶通紅。
幾乎要給我跪下。
我還沒開口，就被周尋一頓怒斥。
「舒意！你鬧夠了沒有！不就是一條項鍊嗎？你想要再去買不就行了？她喜歡就送給她啊！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她都哭了！」
我的話哽在喉間。
看着周尋親暱的扶起林月，終於沒忍住崩潰哭了出來。
他卻滿臉不耐煩指着門口。
「要哭就滾出去哭！懷個孕把自己當太后了？人家已經很不開心了，你非要摻和一腳做甚麼？有意思嗎？」
事後，他跟我解釋。
「她一個人已經很可憐了，你也是要當媽媽的人了，就當做好事了吧？」
可笑嗎？
周尋和他的小三就在我面前親暱。
我卻蠢到看不出來。
多可悲啊？
她的孩子出生了。
我卻只有五個月。
多諷刺啊？
周尋，你的愛還真是夠下賤的。
回過神來，周尋將我抱在懷裏，吻了吻我的額頭。
「乖，我還得出差三天，你一個人在家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好不好？早這麼乖，我們就不用吵架了。」
我沒甚麼表情。
平靜的看着他。
「春節也要出差嗎？」
周尋面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但是很快換上笑意，捏了捏我的臉。
「嗯，爲了你和孩子。」
4.
周尋走後，我睡了一下午。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隨手拿着手機刷朋友圈，看見了一個陌生小號突然發的朋友圈。
是一張在醫院的全家福。
林月抱着孩子，周尋坐在她身側，周父周母也笑呵呵的站在一旁。
配文【和老公在一起的第四年，我們有小寶寶啦！我又被全家寵成小朋友了！】
底下還有周母的評論最爲亮眼。
【我們一家和睦，就是最幸福的！】
一家和睦？
小三和她的孩子，也能被稱作一家和睦嗎？
結婚五年，你們卻在一起四年？
原來他們都知道。
都在瞞着我。
我扯了扯脣，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到最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怎麼也擦不乾淨。
周尋。
我好後悔啊。
後半夜，我終於緩和情緒回了房。
拿着維生素正準備喫，就察覺了藥片和往常的不同。
雖然我學習的是婦產科。
可藥片的差別還是多少能察覺的出來。
除非，我睡到迷糊，意識未清醒時，纔有可能弄混。
藥瓶放在牀頭。
平日，除了周尋能隨意出入外，幾乎沒人。
答案呼之欲出。
我拿着藥的手也開始顫抖不止。
到最後，我渾身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不可能…」
我拼命安慰自己，拼命想相信周尋。
畢竟我們曾經確確實實恩愛過數年。
最愛時，他甚至在車禍時將我牢牢護在身下，只爲保我平安。
他說「舒意，你在我心裏遠比我自己重要的多，我沒辦法失去你的。」
那天，我哭到幾乎失聲，發誓此生只愛他一人。
今天，我同樣泣不成聲，卻是在找相信他的理由。
周尋。
千萬別是你…
一直到第三天，我問了齊思思。
「舒意，這是激素藥，你一個孕婦可不能亂喫，孩子會容易引起畸變。」
我徹底僵在原地，耳邊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
那天周尋離開時眼底的愧疚。
我終於，讀懂了。
對周尋的最後一絲希冀，徹底破滅。
數年的感情。
終於承受不住高壓。
徹底崩塌。
5.
周尋沒在第三天回來。
我呆愣的坐在沙發上，一直到天黑又天亮。
手機響了又響。
直到沒電自動關機，世界徹底安靜。
初八那天是我生日，我坐在手術室外，給周尋打了通電話。
「舒意？你終於給我回電話了，你這幾天又賭氣了？我太忙了回不來。」
「我也是爲了三倍工資啊！你能不能體諒我一點？動不動就不接電話不回信息把我當甚麼？要是過不下去那就趁早離婚啊！天天跟我發脾氣有意思嗎？我真的沒空哄你！」
說到最後，他語氣差到了極點。
我全當做沒聽見。
平靜又淡漠的開口。
「周尋，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生日嗎？」
那頭一愣，沒說話。
我也不在乎，擦乾了淚痕繼續開口。
「忘記也沒關係，以後都不用記得了，周尋，等你回來，我們就去離婚吧。」
話音落下，那頭沉默了良久。
久到我以爲他早掛斷電話時，終於傳來聲音。
「舒意，你要用離婚當藉口逼我回去嗎？你爲甚麼非要這樣極端？爲甚麼不能理解理解我？你以爲這樣我就會妥協嗎？」
「我最討厭你玩這種把戲！舒意，等你甚麼時候學乖了我再回去！」
我扯了扯脣。
望着手機上，滿屏的聊天記錄和照片發呆。
這是林月的小號，在這些天給我發的。
從最開始他們認識，到現在的聊天記錄，我都看了。
四年裏，十次加班有九次都在林月那兒。
我卻還傻傻的做好飯菜，等他到深夜。
哪怕看見他脖頸上的吻痕，也自我欺騙那時蚊子咬的。
我信足了他。
他卻騙了我。
周尋。
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不愛了，爲甚麼還不放我走？
「周尋，沒開玩笑。」
「等你回來我們就離婚吧。」
這時，新來的護士拿着單子出來喊人。
聲音傳入手機那頭。
「舒意，哪位是舒意？預約的引產手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