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一生驕矜,好華服美人,好衆星捧月。
此生最錯兩件事:
十二歲那年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稚奴;
十五歲那年用定親玉佩砸碎他的癡妄:“質奴兒,你倒是敢想!”
她踩着滿地碎玉譏笑時,不曾想過明珠墜泥淖的滋味。
呼延吉八歲到梁國爲質,隱忍非怯。
卻偏偏喜歡上了這個膚淺、虛僞,花孔雀似的女人。
她對他的輕視從不遮掩,不承想,有一日她卻成了他王庭的囚奴。
“你現下能倚仗的只有我,哪怕本王讓你像狗兒一樣伏着,你也願意,對不對?”
男人的腔子裏帶着玩味和桀逆。
可真當江念低頭時,
他卻失控錮住那截雪腕,一把扯向自己,在她耳邊啞聲呢喃:“阿姐......”
原來這場報復裏最先俯首的,從來不是階下囚。
“怎的?你要替她伺候爺?”
男人腔調浮浪,眼睛在女人身上一溜:“那你可得好生侍弄......”
女人雖蓬亂着發,兩頰上生滿紫紅色凍瘡,可破敗的衣衫下,倒是勾饞人。
此話一出,引得其他幾個皁吏鬨鬧戲笑。
江念只顧低着頭,不言語,皁吏頭子打量着江念,既然她願意,總比對另一個用強好,遂丟開了原先那婦人。
“走罷,別磨嘰了。”皁吏頭子撇了撇頭,示意她隨他進一邊的側屋。
雲娘一把抓住江唸的手,兩眼浸着淚,衝她搖頭:“不可去,不可去......”
江念輕扯嘴角,拍了拍雲孃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不會有事。
這是一羣遣送軍營的囚徒,男人充軍,女人充妓。
江念便是其中之一,他們所處之地正是梁國邊境。
在到達這座破敗的木屋前,他們已在白得發青的雪地裏行了好久......
雪花拉棉扯絮一般,殺得四野白茫茫一片,囚徒們麻鞋單衣,破爛不堪,這一路不知倒了多少人,隨死隨埋,大幾十人的隊伍如今剩下十來人。
有病死的、有餓死的,還有被活活虐打死的。
江念以爲自己會是這些死人中的一個,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居然活到了現在,從前她有多在意自己的這張臉,如今就有多厭棄和害怕。
腰帶裏只剩兩粒藥丸,這藥丸服用過後全身起疹,長時間消散不去,原本是她偷閒躲懶用的,而今這東西成了她的保命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