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十月,遼省蘆嶺村。
“應卉清,你家裏人爲你平反了。”
村支書拿着搪瓷茶杯推門走進來,身上厚重的軍大衣落滿了雪:“現在你愛人和孩子在外面等着接你,一會就收拾東西走吧。”
應卉清正蹲在地上用剛化開的雪洗衣裳,一雙手凍瘡密佈,露在外面的手腕也枯瘦如柴。
乍聽見這話,她有些沒回過神,下放牛棚改造學校這些年,她聽力也出了些問題。
村支書也知道,於是提高聲音重複一遍,又敲打道:“之後你要牢記教導,擺正思想端正態度,不準再傳播封建餘孽,精神垃圾,知道了嗎?”
應卉清聽清楚了,神色卻沒甚麼波動,只是起身鞠了一躬,刻板又嫺熟回答:“好的支書,我認識到了之前的錯誤,以後一定會改的。”
支書滿意點點頭走了出去,看着門口那軍車,暗歎這個應卉清也是好福氣。
愛人是是文工團的幹部,雖然那時候跟她劃清界限,現在領導批示下來說要撥亂反正,立馬給她平了反,還親自來接。
職位還不低哩,聽說馬上就要提拔副團長了!回去之後就是幹部家屬,好日子長着呢。
但應卉清卻沒有馬上出去,而是蹲在地上繼續洗那件補丁摞着補丁的單衣。
剛被送到牛棚的時候,她想平反,想丈夫周振邦會來接她,心裏還掛念着僅四歲的兒子,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
她求了不少人,忍飢挨餓省下口糧拿去換信紙,寄信去京市給周振邦,卻從沒得過回信。
那時候,她疑心只是郵差沒帶到,執意一封封寫,求那些比她先平反的人一定把信給周振邦。
最後,一位先平反的好心老教授特意回來告訴他,周振邦看了,說沒時間回,也讓她以後別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