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一個姐姐
陳家大堂。
呈四方廳堂之內，一對男女端坐於檀木椅上。
男人儀表堂堂，劍眉星目，天生一副正氣模樣。女人則看上去三十出頭，姿態雍容，妝容精緻的面上滿目溫柔。
衛如蔓一踏入門，便是這幅景象。
她的父母。
衛如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爹孃，俗話說，養育之恩，湧泉相報。但正是因爲他們的愚昧和偏愛，害得自己死於非命。
“今日怎麼那麼晚回來？”陳家家主衛成峯道，他的目光掃過衛如蔓，最終落於一旁的衛婉兮上。
衛如蔓並沒有掠過這個細節。
無論是哪輩子，衛成峯都是獨寵衛婉兮。
“其實也沒有甚麼事情，就是姐姐被夫子罰了……”衛婉兮脫口而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甚麼，連忙捂住嘴巴，“不對不對，我亂說的！”
衛成峯蹙眉，這番話語讓他終於看向了自己的嫡女：“此話當真？”
來了！衛如蔓並沒有說話，她垂着腦袋，讓外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前世正因爲衛婉兮的陷害，她因爲倔強不肯認罰，不僅被打了幾大板不說，還被關入祠堂，至此沾染疾病，羸弱了一生。
“不是這樣的！夫子已經原諒姐姐了！”衛婉兮滿是心急，“爹爹千萬別生氣，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胡鬧！”衛成峯一拍扶手，“衛如蔓，你身爲陳家嫡女，竟然一點規矩都不知。這件事若是被傳了出去，你讓陳家的顏面何在！”
“老爺！”母親寧美清焦急辯解，“既然婉兮這麼說，定然不是甚麼大事，又何必和小孩子斤斤計較？”
“陳家幾年來堆積起的名聲，可不是給這個孽女拿來毀的！”似是心意已決，衛成峯揮手打斷寧美清還未來得及脫口的話語，“來人，把這個孽女拖下去，帶到祠堂緊閉七日！”
“不用了。”原本沉默不語的衛如蔓突然開口，“我自己走。”
甚麼？
衛婉兮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
她最清楚衛如蔓的性格，明明沒用到不行，卻偏偏死要面子，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容易妥協？
衛如蔓並不蠢，她如今重生爲十三歲，還沒有能力和衛成峯抗衡的能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衛如蔓的妥協顯然是出乎意料的。
陳家的祠堂是家內專門緊閉的地方，掐指算算也有幾年的歷史，再加上下人疏於打掃，更是略顯破舊。
本便窄小的屋內堆積灰塵，牆角灰黑片片，紙糊窗子已是破碎漏風。
衛如蔓對這裏並不陌生，畢竟緊閉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只是，她似乎從醒來就未有進食，如今倒是飢腸轆轆。
“姐姐！”
嬌喝響起，只聽咔嚓一聲，老舊的木門被微許打開。
衛婉兮緩步走進，明媚的小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委屈與難過：“姐姐，對不起，都怪我一時嘴快，你一定要原諒我！”
“嗯。”
淡淡的回應讓衛婉兮一愣。
她抬眼，衛如蔓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梢都未有上揚的跡象，只是懶懶地垂下卻不帶任何氣餒。
“你不生我氣就好。”衛婉兮尷尬地說了一句，接着她將兩個饅頭直接塞入衛如蔓的手中，那冰涼和僵硬的麪食觸感讓衛如蔓的眼角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對不起，我本來想給你帶好喫的的，但是我只拿到了這個……”
衛如蔓收斂目光：“沒事，謝謝。”
這副寡淡的樣子讓衛婉兮咬牙切齒，這個衛如蔓，怎麼變得這麼淡然？
本來寧美清那個女人讓她給衛如蔓送飯菜，她又怎麼會讓她如願。於是丟了飯菜換成了快餿的饅頭，就是爲了看到衛如蔓的委屈樣。
可偏偏……
“那我走了，姐姐，你莫要對爹爹抱有意見。”衛婉兮看似好心道。
衛如蔓不語，只是低頭掂量着手中的饅頭。
衛婉兮心中火氣更甚，卻也無法再說甚麼，只有離開。
關門聲引來了沉寂，衛如蔓手中動作不變，只是倏然，那堅如硬石的饅頭從她的手中飛了出去。
饅頭掉落在地上滾落了幾圈：“出來吧。”
少女的聲音淡淡，卻充斥着警惕之意。
似有昏暗顫了顫，清亮的月光照亮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那是個男人。
男人身着一襲白衣，一頭墨髮慵懶散落，髮梢搖擺輕掃腰際。袖口漣漪道道，淡金色的細線繡出交錯竹葉。
衛如蔓揚起下顎，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堪稱絕美的臉，長眉如劍，如出鞘刀劍帶着不可收拾的犀利。狹長的鳳目微斂，眸光晦暗隱隱閃動。
他逆光而立，原本便挺立的五官灑落一層淡淡的投影而更爲深邃。並非女性妖嬈之美，帶着自身本有的色彩，春風拂面般賞心悅目。
陌上公子如玉，世無雙。
衛如蔓只是一晃神，就恢復了神志。
她挑眉，原本波瀾不驚的面上有了一絲跳動：“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你認得我？”疑問出口，卻不見男人有任何錯愕。
“大楚第一公子，安平王世子顧元修，我又怎麼不認得。”
是啊，怎麼不認得。
她依然記得這個男人前世所創造下的豐功偉績，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只是她不記得前世他有來過這裏，莫不成是自己沒發現？
見少女這般姿態，顧元修雙目微彎，嘴角笑意若影若現。
他並沒有可以隱藏氣息，但是一個沒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大家小姐能夠發覺他，其直覺和細心也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我也知道你。”顧元修開口了，他的聲音輕緩，卻是如沉澱千年的古琴，尾音拉長，帶着意味深長的挑釁，每一個字，都激盪人心。
“傳聞陳家嫡女三小姐衛如蔓，性格懦弱，愚昧無知，是個空有美貌的草包美人。”
下一刻，那張絕世的面容在眼前倏然放大，衛如蔓甚至能感覺到有甚麼溫熱噴灑於面容之上，酥酥麻麻鬧人心絃: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