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
周夢走到窗邊,外面下雨了。
無數根針從烏雲中齊刷刷地往下砸,深深地扎進土地,水珠黏在玻璃上,像果凍一樣,周夢用指尖抵上窗,留下的指紋有些髒,她看到了自己半透明的模樣。
很多人都說她長了一張萬種風情的臉,她倒不這麼以爲,大家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麼,有甚麼不同。
如果她足夠美,又怎麼會沒有勾住想要得到的那個人的心呢?
越想越喪氣,周夢把窗簾拉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把丟在角落裏的傘,把傘面上的灰塵抖開,她出門了。
得要去超市買草莓。
這鬼天氣,潮溼得把前兩天才買的草莓都給催壞了。
下雨的天,周夢穿了雙小白鞋,長到小腿肚的裙襬如同水波紋,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走路走得慢,污水都不好意思去濁了她的白。
最近有些降溫,她在吊帶裙外披了件柔軟的針織外套,襯得鎖骨精緻,撐傘的手骨節分明,細白如蔥,走在雨幕中,她好像會發光,自帶冷香,雜在草木中清冽的好聞。
有行人在周夢的身旁走着,餘光總會不自覺地放在她的身上,等見到她把傘收了,纔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地並不是超市。
周夢走路向來目不斜視,別人如何她才懶得管,買草莓要緊。
這場雨下了有一段時間了,超市門口人頭攢動,都在等雨停,一直往裏走,擁擠的情況才緩解不少。
周夢走到果蔬區,挑草莓時,鬼使神差地,她抬起了頭。
“焦婷婷?”
焦婷婷側過頭,“周夢?”她顯然沒想到會遇到周夢,更沒想到周夢會主動叫住她。
“好巧。”周夢放下了手裏的草莓。
“你來買草莓啊?”
“是啊,”周夢看了看焦婷婷周圍,“你一個人?”
“啊沒有,我和我老公一起來的,他拿蘋果去前面稱重了。”
“老公?”這個字眼刺了周夢的心尖一下,只一下,她的手心就冒出了冷汗,“你結婚了?”
焦婷婷沒注意到周夢的情緒變化,她笑得溫婉,一如當年穿着白裙子的清純:“是啊,去年結的,你呢?有沒有……”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周夢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也沒注意其中有甚麼不對。
“這麼快?恭喜你啊。”周夢心想自己二十五還單身應該不算丟人,就是在一個已婚的同齡人面前有些底氣不足而已,“至於我…我還是一個人。”
“這樣啊,”焦婷婷眸色微動,她笑,“沒關係,該來的永遠不嫌遲。”
“借你吉言。”
周夢說完就把目光投向了稱重收銀的那個方向,那裏有一個個頭鶴立雞羣的男人,只看後腦勺,周夢懸起的心就落回了原地。
不是他。
“看樣子,他還要排隊好一會兒,我去陪陪他吧。”焦婷婷說。
“嗯?”周夢反應過來,“好的,你去吧,我還有別的東西要買。”
互道再見,周夢忘了草莓,她走向了零食區。
焦婷婷站在原地看着周夢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莫名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想和周夢介紹自己的丈夫。
周夢太美了,比當年尤甚,這種危險根深蒂固,哪怕是何年,也足以令她惶恐。
不過周夢竟然還是單身,這她倒意料不到。
要知道,上學的時候,周夢受歡迎的程度可是整條街都心知肚明的。
“在想甚麼?”何年拿着算好錢的蘋果走到了焦婷婷的身邊。
焦婷婷被丈夫的聲音喚回心神,她笑着搖搖頭:“沒甚麼。”
*
周夢站在擺着巧克力的貨架前,不自覺地摸了摸小腹,這吃了會胖的,她告訴自己。
然後她拿下兩盒巧克力放進了購物車。
在零食區附近晃了幾圈,又去生活用品區買了點東西,尋思焦婷婷應該已經離開果蔬區了,纔回去拿了盒草莓。
這麼怕和人打交道,天知道她剛纔爲甚麼會主動和焦婷婷打招呼。
其實不用天知道,周夢自己就門兒清,她就是想確認一下,如今站在焦婷婷旁邊的人,還是不是那個人而已。
出超市時雨停了,周夢避着水坑回到家,把草莓放在料理臺上後,她突然身心疲憊,回房上牀,用被子裹緊了自己。
如果多給她一點勇氣回到高中,會不會一切都有所不同。
可惜啊,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