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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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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城關

江濤抹了一把臉,黃泥水滴滴答答。

莫非自己是在做夢!

他狠狠捶打着腦袋瓜,一咬牙拔下一撮頭髮,生疼生疼的。

天哪,這不是在做夢!

“嗷——”

他狂吼一聲,站立起來,黃泥水四處飛濺,驚得蘆葦叢中的水鳥撲棱棱扇着翅膀逃命。

“爸——”

憑他怎樣聲嘶力竭地呼號,都沒有回應。一個男人的哀嚎在天地間迴盪,滔滔黃河訴說着千古的遺恨......

江濤突然安靜下來了,他一屁股癱倒在泥水灘裏,活像一條大泥鰍。

摸摸自己的手和腳,還好,都在,只是冰涼冰涼;趕緊再按住胸口,有一絲溫熱,心臟 “騰騰騰”搏動得還蠻有力的。

我這是在哪裏呢?他抓破腦袋努力地去回想。

慢慢地,記憶的斷點連接成了一條線,他似乎想起來了——

學術報告廳燈火通明,前一陣自己不正在現代建築學院參加主題演講,講甚麼貝聿銘、梁思成的事兒嗎?

雷鳴的掌聲就已經讓人興奮,何況還有人送上了一束紅豔豔的鬱金香,自己第一次沉浸於演講的成功與喜悅。

突然就有人打斷了演講,告訴自己父親病逝的消息。“轟隆”一聲炸雷,眼前彷彿閃過一道耀眼的白光,於是斑駁的人影在燈光下搖搖晃晃。

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睡意,如同潮水瀰漫天地而來,席捲一切,無處躲藏,任由肆虐......

這不,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浸在這黃泥湯裏嗎?

去南方上學前,父親還佝僂着身子在地裏勞作,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說死就死呢?不會的,絕對不會,肯定是有人搞錯了,打錯電話了吧!

晨光熹微,河面開闊,波光粼粼。滾滾渾流,暗流湧動,深不可測。時而翻卷,時而盤旋,浩浩湯湯,奔流而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對岸山勢險峻,林木蔥蘢。可嘆鬼斧神工,山樑直插河中,峭壁激流,真乃天塹!

太不可思議啦!是誰把我扔到了這荒郊野外,他究竟想幹甚麼?難不成是要淹死我嗎?

江濤心裏胡亂地揣摩了一會兒,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內心愈來愈驚恐不安,警惕地向四周眺望。

這邊,地勢平坦,河水漫溯,形成了一大片沼澤。蘆葦叢生,水鳥成羣,一派原始、自然的景象。可就是荒涼得連一個人影都沒!

“啊呀,莫非是活見鬼!”

江濤不經意地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披頭散髮,一副野人模樣。他幾乎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在水裏猛地打了個激靈。

不過還好,仔細瞧瞧,沒有缺鼻子少眼,還是高鼻樑,闊嘴脣,面目並不猙獰,五官還蠻周正的。

咦,下巴上的胡茬子怎麼也不見了!

他驚疑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摩挲着胳膊上的汗毛。再看看腳,摸摸臉,在水面照照,一張娃娃臉在水上倒影、盪漾,竟然是自己是十七八歲時的模樣!

驚魂甫定,他掬了幾掬水,往臉上一潑,抹一把臉,揉揉眼——天空、水面、蘆葦,真真切切。不遠處幾隻水鳥還不時鳴啾、嬉戲着。

捋一把泥水,挽起長髮,又順手揪了幾根蘆葦,隨便擰了擰,編成一個簡易的草帽,往頭上一扣。

“噗通,噗通——”

江濤大踏步朝岸邊走去。

終於上岸了,他覺得還是腳踩土地踏實。心想,人畢竟不是水生動物。

“哎呦!”

他突然覺得腳下生疼生疼的,蹲倒一看,原來腳下全是砂石,自己光着腳丫,硌着腳了。

早晨的太陽金光四射,面對着太陽他發現自己竟摸不着北了!

“嘿,我這是咋了?除了極地,不管怎樣,太陽都會在東邊升起呀!”他暗自笑自己的傻。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鏗鏘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分外清晰。

不好!他幾乎是出自自我保護的本能,匆忙跳進泥淖,躲進蘆葦叢,屏住呼吸,警惕地窺視。

“踢踏,踢踏,踢踏......”

“駕!駕!”

快馬加鞭,一捎人馬疾馳而過,塵土飛揚。

江濤隱隱看見馬背上的軍曹個個頭戴幞頭,身着戰袍,腰佩橫刀,腳蹬戰靴,S氣騰騰。

怎麼這麼熟悉?噢,莫不是在拍甚麼古裝片?

然而江濤心中一時想不明白:這是在拍哪一齣戲呢?沒有導演,也沒有看到攝像機啊!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岸,拖着溼淋淋的衣服,光着腳丫,強忍着腳下的疼和癢,順着騎兵消失的方向走去。他想盡快弄清楚這究竟是何時、何地,都有些啥人。

大約走了兩個時辰,一座軍營橫亙在了眼前。轅門高矗,木樁林立,旗幟獵獵,戒備森嚴,雄踞南岸。

江濤躲在一叢灌木後面,稍稍鬆了口氣,終於見到人煙了。他睜大眼睛觀望,想看清楚這究竟是甚麼軍事重鎮。

營壘前,軍曹們吆喝着,嗓門很粗,好像在查驗通行手續。軍曹們不時打開大大小小的包裹、箱子,仔細查看着......

“不對啊,這是歷史片中才有的場景!”

他越看越糊塗。

一條寬闊的大道從這裏蜿蜒東去,路邊停了許多馬車,正在裝卸轉運着貨物。

有一輛馬車,車輪大得像個大水車,再加上篷子,像個老爺車,鶴立雞羣,樣子還挺好玩的。

還有駝隊呢,一頭頭駱駝駝峯高聳,靜靜地站在那裏咀嚼草料,任憑主人們在脊背上裝卸包裹,它們若無其事。

再看這些行色匆匆的人,雖然有點遠,辨不明五官,聽不清說話,但他們的裝束打扮,顯得怪怪的。噢,想起來了,有點像唐僧師徒西天取經途中遇到的那些人。江濤拍拍自己的腦袋瓜,——我怎麼變得這麼健忘呢。

不少男人身着白色長袍,頭上裹着紅格子頭巾;還有人頭戴白帽,身着褐色長袍,腰帶上吊着些金屬飾物;也有不戴帽子的,蜷曲的金髮,身着紅底黃條短外套,直筒褲子,蹬着馬靴......

江濤看得目瞪口呆。自己這是在阿拉伯,還是在古羅馬呢?這都是些甚麼人?他們在幹嘛呢?

再看遠處的河面,濁流滾滾,氣勢磅礴。

大大小小的木船,在波濤中晃晃悠悠。其中幾艘木船上竟然還載着駱駝、高頭大馬。

從對岸上游幾里外下水的筏子,大大小小,也滿載人和貨物。艄公光着膀子用力划着。一派繁忙景象,甚是壯觀,甚是驚險。江濤也不由自主地替他們捏了一把汗。

爲了探個究竟,江濤又繞了一個大圈,躲到了營壘正前方的灌木叢後。他屏息凝神,目光仔細地掃視着眼前的景象,努力地回想着他所去過的地方。

轅門上赫然刻着仨字——金城關!

一陣風颳過,熱浪滾滾。營壘四周的旗子獵獵作響,猩紅旗子上補綴上去的烏黑篆體“唐”字,赫然映入眼簾。

江濤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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