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蓮花
明素珍一直以女兒的容貌引以爲豪，要不是這副花容月貌，清源鎮首屈一指的絲織品大富商李府的大公子怎麼會看上她呢？那樣金玉滿門的府第，就算是嫁進去做妾也值了，她就這一個女兒，可得指望着釣上個金龜婿。
明素珍打着算盤，溫聲道：“錦兒乖，只要咱們躲過這陣子就好了，李大公子不是說了嗎？等他把家裏那個母夜叉處理掉，就拿着聘禮來咱們家提親，那可是整整十二抬箱子啊，哪家小姐有你這樣好的福氣？”
蘇錦想起李大公子那張臉就心跳加速，滿面飛紅，可他房裏那個母夜叉也着實可惡，上次帶着丫鬟來鬧事，打起架來三頭牛都拉不住，現在頭皮還被她撕得隱隱作痛，半憂半喜的嘆道：“唉，但願李公子早點休了那婆娘！”
明素珍寬慰道：“乖女兒放心，那母夜叉黑的像塊炭，是個男人也下不去嘴，拿甚麼和你比，我的女兒纔是讓男人一看就酥了骨頭的絕世美人呢！”
蘇錦又羞又惱的嬌哼兩聲，腦中已經幻想起她和李郎蜜裏調油的婚後日子了。
那邊羅纖纖在屋子裏闢出一個小倉庫隔間暫且當作以後的服裝設計工作室，凌四幫忙把從馬車裏卸下來的布匹等物放置妥當。
明小熠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花花綠綠的布料，好奇道：“娘，你買這些東西回來幹嘛呀？又不能喫的！”
羅纖纖啞然失笑，“傻兒子，咱們娘倆以後就指望着這些東西喫飯了。”
凌四性子沉默，可但凡說話便是點睛之筆，“你還會做衣裳？”
羅纖纖如遇知音，興致勃勃道：“那是當然，改天給你們一人做身新衣裳，讓你們也瞧瞧我的手藝！”
明小熠拍着巴掌，“好耶！我可以穿着新衣服上學啦！”
羅纖纖摸摸他的頭，“太陽快下山了，娘在鎮上買了條大魚，給你們做酸菜魚喫！”
凌四面色溫馨，“我去看看山上簍子裏有沒有打到甚麼野味。”
明小熠一扭屁股抱上他的大腿，黑眸粲亮，巴巴瞅着他，“大塊頭爹也帶我去吧。”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對親父子呢！羅纖纖眼底笑容滿溢，嘴上卻夾着槍棒，“有爹忘孃的小兔崽子，走哪都賴着，去吧去吧，不過要注意安全，不要磕着碰着。”
凌四逆着霞光，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瀲灩流動的碎金，笑望着她，皓齒微露，“你放心。”
羅纖纖心臟驟然跳停一拍，轉身抱了一捆柴進廚房了。
該死的！笑那麼好看勾引誰啊！
一通忙活，酸菜魚圓滿成功，魚片嫩滑，湯味鮮醇，整個山腰似乎都飄蕩着勾人饞蟲的酸香麻爽。
這時父子倆也回來了，凌小熠還沒進門就大喊，“娘！爹捉到了兩隻野雞，三隻兔子呢！”
羅纖纖洗了筷子出來，瞧見簍子裏的野味撲騰亂竄，不禁感嘆起古人的生存智慧，“呦呵！還真捉到了這麼些，你挺厲害的啊，以前沒少幹吧？”
行軍打仗之人，風餐露宿是常事，這些都是和軍營裏的兄弟們幹慣了的，凌四表情有一瞬的凝滯，眸中波瀾微動，又歸於平靜，面無表情的牽着明小熠去後院洗手。
羅纖纖察言觀色十分有一套，不禁暗歎，這男人身上謎團重重啊。
“呦！一家人關起門來喫甚麼飯呢，怎麼那麼香？我大老遠就聞到了。”明素珍掐扭着腰肢，一步一個自以爲是的風情。
直到她走到跟前，羅纖纖才恍惚依靠原主殘留的意識認出來人，“原來是大妹啊，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也不怕這深山老林裏有猛獸出沒。”
明素珍眼尾一瞟，視線能拐個山路十八彎，將這院裏的情形都看清楚了，才裝腔作勢的笑道：“瞧大嫂說的這是甚麼話？你都不怕野獸，和人孤男寡女的住在山上，我光明正大的，還能怕這些不要臉的畜生嗎？”
果然是宅院裏混出來的賤婢，滿肚子長的都是心眼子，這指桑罵槐的本事槓槓的，羅纖纖不爲所動，反而笑意嫣然，“唉，大妹你也知道，婆婆那人是怎樣的愛財如命，自私自利，要不也不能把你小小年紀送出去給人當丫鬟啊，我要是不早點逃出來，指不定被那老太婆禍害成甚麼樣子呢！還好我命好，又嫁了個疼我的好相公，不然也去給人家當牛做馬了，那纔不是人過的日子呢！”
明素珍氣得腸結肚爛，沒想到一個月前那場大病沒能收走她的魂兒，反而讓她變得這麼牙尖嘴利，真是老天無眼！
一直婷婷立在她身後保持着千金小姐風度的蘇錦怒火中燒，腳蹄子重重一跺，盛氣凌人道：“大舅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外婆和我娘！真是不懂得禮義廉恥的死村姑！”
羅纖纖二十出頭，與蘇錦年歲相差不多，也不惱，只用看開襠褲小娃子的眼神斜睨着她，告誡道：“你也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不能和你娘一樣半輩子都給人家做低伏小，任打任罵也不能還手，那可豬狗牛驢這些畜生有甚麼區別！”
蘇錦想起李府比天還高的門楣，就算李郎休了正妻，自己這身份也只可能是個做低伏小的妾室，眼眶一紅，指着她，“你……”淚珠子啪啪掉，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聽到後面有腳步聲，羅纖纖懶得再和她們周旋，推着凌四和兒子進屋喫飯。
凌四回眸一過，看清來人，也不做多問。
明小熠小臉皺着，憤憤道：“哼！姑姑那個壞女人又來了，上次我娘生病，還想把我娘活埋了呢，我娘嚇的尿了一褲子，昏了過去，再一醒來身上的病就好了。”
哪裏是病好了，是原主死翹翹了，換了她這個假芯子，小崽子專門揭老孃的短！
感覺到凌四投來火炬似的目光，羅纖纖一口魚刺差點沒卡喉裏，抬起臉乾笑兩聲，圓話道：“啊哈哈，人有三急嘛！我實在憋不住了，我發誓我不是被嚇尿了！”
凌四：“……”
羅纖纖咬着筷子，咦？這男人好像不是在看笑話，眼神裏是實打實的關切憐惜啊？
那邊門簾子一掀，明素珍母女二人像狗皮膏藥似的黏進來，自顧撿凳子在桌前坐了。
孃家沒幾樣好的喫食，明老太又摳得緊，女兒來了連只雞也捨不得S，瞧着那一瓷盆油汪汪的魚肉，明素珍饞的暗吞口水，早就把給明老太討要醫藥費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搓搓手四處尋摸筷子，怎麼着也得蹭上一頓。
蘇錦也餓，不過端着派頭，坐在凳子上肩背筆直，自以爲是朵不流世俗的白蓮花，其實像根傻不拉幾的木頭樁子，眼風欲迎還拒的在凌四那邊飄來轉去，此時的心理活動差點沒組成一臺聯歡晚會。
他長的可真俊，李大公子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泥豬癩狗了，要不是瘸子就好了，剛剛臨進屋前他還特地看了我一眼呢！一定是垂涎我的美貌！哪個男人不喜歡沒嫁過人的黃花閨女呢！現在心裏指不定多後悔和羅纖纖過日子呢！
眼見凌四是被蘇錦的騷氣燻到了，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羅纖纖差點沒在心裏笑瘋。
啪的一聲，一個收力不住，凌四手裏的筷子被噁心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