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入壽康宮的那一刻,杜蘅回了回頭,靜靜看了看朱門外的青天。這是秋日裏不可多得的一個晴日,惠風暢暢,流雲容容。她的傷病剛好些,太后便急急地召見。
“馥郁的傷可好些了?”太后慈愛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懷裏抱着一隻黑色毛絨的貓,它翠綠色的眼睛也隨着太后的目光打量着杜蘅。
“勞娘娘掛念,只今日還有些紅癢,眼下已是好多了。”杜蘅故意穿了一襲青色素衣,趁的臉色更加蒼白,她的身子本就單薄,整個人更顯得跟個風箏在飄一樣,她是不喜於回太后話的,因着病也躲在府中良久。
“哀家聽說皇帝罰了你,想來你做事從來都是周全的,定是底下伺候的人做得不好了。”太后一拍桌子,杜蘅晃了晃肩險些跪下,卻又聽見“哀家可憐的孩子,這身子還沒好利索,便又來見哀家,你也是有心了。”
侍者拿來一件皮襖,杜蘅細看了看,竟是太后外出披的衣裳,忙是跪下謝恩。
“皇上駕到——”小黃門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太后與杜蘅的寒暄。
“問母后安,杜太傅也在啊。”皇帝的聲音溫醇,像是山澗清泉淌過,渾然一個沒甚麼煩惱的少年郎“朕老遠便聽到殿裏歡聲笑語的,不知母后與太傅在談些甚麼呢?”
杜蘅穩了穩心神,皇帝對她已是有些疑心,上次的罰跪怕是也有這一半的原因,此時在這見到她又是一場猜忌,開口卻仍是恭順地回答:“答皇上話,皇上與太后慈愛,臣萬分感激。”
“坐吧。”天子抬手免了杜蘅的禮,叫她坐到一旁“往後天冷時,太傅記得穿好衣服,感激之餘,太傅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太傅今日就不要走了,留下一起喫吧。”
“謝……”
“都是自家人,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太后有些心煩,她本想關懷一下生着病的杜蘅,她卻是一副油煙不進的樣子,拿一些繁文縟節來搪塞她,皇帝此時來請安,定是得了甚麼消息特地來看她二人有無交易。
“這菜是不合太傅胃口嗎?”皇帝臉上掛着笑,他指着肘子,醋魚叫人擺到杜蘅面前,杜蘅蒼白着臉,她病着幾日,是半分胃口也沒有,杜蘅低着頭伸出筷子一點一點將肉剃下來放進了嘴裏。
皇帝連連撥筷將肉夾進她的碗裏,看似是無限恩寵,宮人們也時常談資,某受皇帝與太后器重,某與丞相交好,某處花榮,某處葉萎等。只有她自己明白,皇帝隱忍着怒氣,皇帝昨日便差人問了她的境況,常侍也回了話“太傅起了燒,脾胃也並不協調。”皇帝是故意如此。
太后也夾了一筷子放在她的碗中,杜蘅又是一頓千恩萬謝,太后點點皇帝的碗“皇帝也喫,哀家瞧着皇帝近日倒是瘦了。”
“謝母后掛懷,母后叮囑朕要日夜勤勉,以不負衆臣,萬民所託。”皇帝舀了一口湯,那是一碗琥珀色的高湯,飄着幾顆青菜,這湯極其暖胃,熱氣順着四肢進入五臟六腑“想必,太傅也是這麼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