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光線昏暗,幾個孩子低聲的爭執聲卻傳得清清楚楚。牀上的女子一動不動,額頭包裹的紗布透出點點殷紅,令氣氛越發凝重。
“哥,她不會就這麼死了吧?我只是不小心拿石頭砸了她一下而已。”一個瘦小的男孩緊張地問,嘴上裝作無所謂,但眼神裏的不安卻怎麼也藏不住。
年長一些的男孩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善地低喝道:“二弟,你再怎麼討厭她,也不能下手這麼重。要真出了人命,咱家能落得了甚麼好?”
小男孩不服氣地撅起嘴,不滿地撇開視線,卻掩不住那一絲心虛。他心中腹誹:臭女人,居然這麼嬌氣,只是輕輕一砸就成了這副模樣,分明是裝出來嚇唬人的!
就在愁雲慘霧之際,一個稚嫩的女聲怯生生地響起:“哥哥,我不要後孃!大家都說,爹要是娶了後孃,就不會再疼我們了。後孃都是壞人,她們會搶走爹,還會欺負我們!”
大男孩吳如林抿着薄脣,沒有反駁。他的眼神堅定,彷彿下了決心:“別怕,她不敢的。咱們仨一條心,再加上有奶奶壓着她,她絕不敢動咱們分毫。走,去找奶奶。”
稚嫩的聲音漸漸遠去,腳步聲也在廊下消失不見,房間裏重新歸於寂靜。
牀上的女子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寧意歡靜靜地凝視着頭頂的帷帳,眼神清冷如水,情緒平靜得不起一絲漣漪。
然而,剛纔孩子們的話語卻字字句句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裏,像是無聲的證據,告訴她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她,回來了。
她的靈魂並沒有隨着那一場絕望的死亡消散,而是在死亡之後穿越了千年,遊離到另一個陌生的未來世界。
而後的百年時光裏,她曾在人間各地飄蕩,看盡了世間百態,苦樂交織。
直到有一天,面對無數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終於徹底放下了前塵往事,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結。
後來,她厭倦了無根的漂泊,選擇留在一所頂尖的學府,靜靜旁聽那些年輕學子的課堂。她在書海里徜徉,將時間花費在無數本書中。別人用四年完成的大學生涯,她用了整整六十年。六十年的時間,彷彿一場重生,她靜靜地汲取智慧,彷彿化身爲旁觀者,重新審視世間。
她以爲自己會一直停留在那裏,直到某一天,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將她的靈魂席捲而走。下一刻,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熟悉又讓她心寒的世界——回到了那場未婚夫家中的避難生活。
寧意歡靜靜地閉上眼,思緒一片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