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餐館，不過半個鐘頭，街上已是雪白一片。
陳沐西送他們去學校。
臨進校門前，陳沐西喊住陳沐楠。
“不要甚麼事情都想着用暴力解決。你要記住，前途是你自己的，路要怎麼走，別人說一千道一萬都沒用，腳長在你身上。你很快就要過十八歲生日了，要學會對自己和關心你的人負責。明白嗎？”
陳沐楠愣了愣，看着陳沐西始終沉靜的眸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還有，媽在外地旅遊，手機壞了，打不通。你別擔心，我會盡快和她聯繫。”
末了，她又問：“那個秦瑞和你同班？”
“不是。”陳沐楠說，“他在一班，我在27班。”
和陳沐西想的一樣，格雅中學是海城排在第一的重點公立學校。一班專爲有權勢的孩子設置，二到二十七班纔是根據每個學期的成績劃分，成績越好，分的班級越後面。
“嗯，快進去吧。”
陳沐西看着兩個半大的孩子走進校門。
隨後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去了趟傾城裏。
意料之中，葉流莎不在家。
她坐在客廳，眼神空洞地出了會兒神。
拍門聲乍起，陳沐西立刻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着一高一矮兩個男人，高的一頭稀疏的黃毛，眼神兇狠，說話間露出左邊一顆黃燦燦的金牙，矮的很胖，大雪天穿着皮夾克和單衣，露出脖子上大片紋身。
陳沐西警惕道：“你們找誰？”
“誒，這是葉流莎？這麼年輕漂亮，早說啊！”
“……不對吧，牙哥，這是她女兒，陳沐楠。”
“哦，那就更好了！還錢！”
是追債的。
被叫做牙哥的男人上下打量陳沐西，笑眯眯地道：“陳小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看我們也不容易，這麼冷的天還得出來討債。你給個痛快話，還是不還，每月還多少。實在不行，你把葉女士交出來，我們有的是辦法讓她把錢吐出來！”
陳沐西一步跨出來，反手關上門，以防兩人要進屋掃蕩。
她問：“有借款合同嗎？”
金牙一愣，“喲，是個懂行的。”
他使了個眼色，矮個子男人立馬拿出隨身攜帶的平板，調出合同。
陳沐西一個字也不放過，長達幾十頁的合同，一行一行地讀。
讀到最後一個字時，捏着平板的指節已經發青。
葉流莎向不同借貸方抵押借款，本金加利息一共二百六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在合同里約定每個月還款十三萬，逾時十天不還，傾城裏這套房子就會率先被收走。
“沒騙你吧，陳小姐？我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金牙說，“葉女士不見了沒關係，你是擔保人，錢只能你來還。要不然，先把房子賣了！”
陳沐西拿出手機拍照，矮個子男人立馬伸手抽走平板。
陳沐西拽着沒放，她說：“錢可以還，合同我要拍照。”
矮個子看了眼金牙，後者抬了抬下巴，他只好縮回手。
幾分鐘後，陳沐西收起手機，“我卡里只有三萬，麻煩打一張收據。”
眼見對方要急眼，她慢慢道：“想必你們查過我就職的公司，工薪階級，沒有多餘存款。如果非得逼我，大不了打官司當老賴。”
金牙擋住想動手的矮個子，笑笑，“行，三萬就三萬。”
能先拿點是一點，有了開口，後面的錢不怕她不還。
打官司，當老賴？
金牙嘿嘿一笑，她不敢！
轉賬，拿收據，陳沐西很快甩開兩個男人，離開傾城裏。
出租車駛過路口，她又讓調頭去了一家商場，找到一臺ATM機，將昨晚那個男人給的銀行卡插進去。
沒有密碼。
一查，餘額竟然有十萬！
陳沐西以爲眼花，重新數了一遍小數點前面的零。
的確是十萬。
握着卡片走出商場時，她竟然有些後悔早上衝動扔了那張寫有男人號碼的紙條。
上司安敬寬忽然打電話讓她趕回林泉壹號院。
陳沐西和他講道理，“我今天休息。”
安敬寬隔着聽筒咆哮，“想休是吧？行！二十分鐘內見不到人，你就可以永遠休下去！”
鉅債壓身，陳沐西不想也不能永遠休，匆忙打車過去，還是遲了五分鐘。
安敬寬覷了她一眼，倒沒說甚麼，只叫她趕快去換工裝。
陳沐西走進更衣間，撞見同樣休息日被召集回來的明悅。
“呵，黑眼圈這麼明顯，早上又是從哪個男人的牀上爬起來的？”
同是物業部一個組的，明悅自打進公司就和陳沐西不對付，說話夾槍帶棒，明裏暗裏各種譏諷。
和往常一樣，陳沐西沒理會。
明悅翻了個白眼，扭着細腰走了。
王恬恬恰好進門，錯身時看見明悅得意的神色。
憤怒道：“真討厭！誰不知道她是走後門進來的！明明自己和好幾個業主不清不楚，還誣陷別人！”
陳沐西沒接這茬，轉而問道：“安總這麼大陣仗，出甚麼事了？”
王恬恬眼睛亮了亮，“有大人物要入住！別說咱們，就連海城分公司的老總都來了。”
陳沐西不解，“能住得上林泉壹號院的，哪個不是大人物。怎麼今天這位這麼特殊？”
說林泉壹號院是海城的湯臣一品一點也不爲過，不僅十幾萬一平的房價令普通人望而卻步，入住的業主非富即貴，就連看個房也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個人名下流動資金低於五千萬者不予看房。
因此林泉壹號院幾乎聚集了整個海城的上流階層。
業主入住，送禮物，夾道歡迎是有的。但像今天這樣，連分公司老總都化身門童點頭哈腰的，卻是首例。
風雪漫天，所有人屏息以待。
半個小時後，大人物姍姍來遲。
男人從一輛白色邁巴赫下來，漫不經心地掃過這隆重的歡迎隊伍，陳沐西經年不曾變化的眼眸陡然放大。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