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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都是寂寞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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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嵐嵐這麼早關機其實是有原因的。

晚上老闆請客的時候順帶交給她一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明天華東區的業績報告將由她代表老闆上臺彙報。

嵐嵐一聽,不僅嘴脣,連帶雙腿都哆嗦了,拽着趙麗文的手就是一通猛搖,“Maggie,您饒了行不行?我真不是那塊料啊。”

趙麗文毫不動容,溫和地笑着說:“不是那塊料咱們就鍛鍊成那塊料嘛!你呀,甚麼都好,就是關鍵時刻容易掉鏈子,老愛怯場,這對你今後的發展是不利的。所以得注意多在公衆場合show一下自己。現在機會來了,得抓牢!”

這話似曾相識,嵐嵐聽得怔了一怔,但實在是太緊張了,愣沒想起來不久前是誰在耳朵邊也這麼囑咐過自己的。

機會是多,可也不是每一個都得她趙嵐嵐抓呀!

她哭喪着臉,“還得講英語,我這中文都沒說利索呢!”

趙麗文用公筷體貼地給她碟子裏夾了塊牛仔骨,“中文系畢業出來的孩子講這種話就是謙虛過頭啦。你聽我的,今晚回去把我給你的資料背一背,再把家人都叫上,好好做幾遍rehearsal(彩排)。統共也就十來分鐘的內容,一下就過去了。再說,底下要是有人提問,有我替你應付着,不會爲難你。”

饒是這麼說,嵐嵐臉上的恐懼還是沒淡化多少,趙麗文見狀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坐在一旁的劉燕莎趕忙勸道:“哎呀,又不是讓你去衝鋒陷陣,你就照Maggie說的去做吧,多好的表現機會。你可別像個扶不起來的劉阿斗,辜負Maggie的一番好意哦!”

事已至此,再推脫就太過膿包了。一頓飯喫得不知所謂,嵐嵐只得儘快回家作準備。

嵐嵐當然沒有叫上全家人一起來觀摩她的英文秀,她總覺得在父母面前念洋文怪彆扭的,但一個人背來背去也得不到客觀的反饋,於是把弟弟抓來充了壯丁。

時間尚早,趙磊託着一盤削成片的蘋果優哉遊哉地進了嵐嵐的房間。兩人臺上臺下形成鮮明的對比。

嵐嵐靠着桌子背得口乾舌燥的時候,趙磊則拿牙籤悠閒地戳蘋果片喫。等她終於磕磕巴巴地背完了,他那盤子水果也喫得差不多了。

“完了?”趙磊起身拍拍屁股要走。

嵐嵐急忙拉住他,“哎,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啊!”趙磊抖抖眉毛,“比我強多了!”

嵐嵐不甘心,“那你覺得我語言和神態方面……”

趙磊扶着門把手,仰頭想了想,道:“我認爲最主要的問題……”

“甚麼?”嵐嵐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你得把它背熟咯!”趙磊說完就揚長而去。

嵐嵐泄氣不已,她剛纔那麼緊張,能流利得起來嘛!不過沮喪沒多久,她又重新振作起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看看時間,九點還不到,打算再努力一個小時,一遍不熟練,兩遍!兩遍不熟練,十遍!總有滾瓜爛熟的那一刻!

爲了避免任何干擾,她連手機都關了。

哪曾想到,這場“飛來橫禍”不僅令她寢食難安,還讓她憑白錯過了期待一天的徐承的來電。

十點準,嵐嵐終於打開了房間的門,那些專業的、精闢的詞彙和一串串枯燥的數據終於可以不經她大腦就流暢地直接從嘴裏滾出來了。只是她的嘴脣也幹得已經起皮。

她去廚房間倒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經過趙磊房間時,見門虛掩着,裏面還亮着燈光,於是推門進去,果然看見弟弟端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打着字,連她走到身後都沒察覺。

嵐嵐拍拍他的肩,“你跟誰聊天呢,這麼熱乎?”

趙磊嚇得驚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關閉了QQ熱線,張惶起身,“哎呀你幹嘛呢,想嚇死我呀!這兩天剛看過‘午夜兇鈴’。”

雖然他手腳麻利,嵐嵐還是拐到了一眼,目光立刻變得犀利起來,“你還跟郭靜有聯繫哪!”

“沒!怎麼可能!”趙磊眼裏飄過一絲慌亂,趕緊沒話找話,“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嵐嵐沒好氣道:“你不也沒睡呢!我剛背熟了,口乾得要命,出來喝水的。”

“是嘛!這麼快就背熟了,姐你太牛了!”趙磊適時地拍馬屁。

嵐嵐面露得色,“要不要我給你再背一遍。”

“行啊!”趙磊只盼她別再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嵐嵐一揚脖就開始了,果然順暢無誤,一氣呵成。

這回輪到趙磊拍她的肩了,表情凝重,“非常不錯!就照這水平發揮,明天一定能震住全場的人。”

嵐嵐美滋滋地笑起來。

乘着她高興,趙磊不失時機送客,“姐,我看你還是得早點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才會有好的表現,快去睡吧。”

嵐嵐感覺相當好,點點頭,“吾弟所言甚是!”

殷勤地目送嵐嵐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趙磊立刻返身將門鎖得牢牢的,然後奔回電腦面前,重新上線。

對方早已等得不耐煩,一看見他頭像呈彩色了,立刻質問:“怎麼突然掉線了?”

趙磊噼裏啪啦地敲字:“剛纔我姐進來了,嚇我一跳,差點就被她識破你了。”

“哦。”對方這才消了氣,又寫道:“趙磊,我最近真的很煩,我媽老要我一畢業就去澳洲留學,可我不想離開這裏,也不想離開你。”

趙磊對着那行字怔怔看了半晌,在對方的再三催促下才緩慢地敲道:“你媽媽是對的。這個社會很現實,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不會有甚麼結果。不過你放心,不管到甚麼時候,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

臨上臺前,嵐嵐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她拼命深呼吸,起身前的最後一刻,她幾乎是帶着某種絕望的心情湊在趙麗文跟前低語了一句,“我要是出醜了,您可千萬別嫌我給您丟臉啊!”話音剛落,就慷慨赴義似的走上了講臺。

望着下面一雙雙黏在自己臉上的眼睛,嵐嵐的面頰義不容辭地先紅了起來,她故作鎮定地低下頭,把PPT講稿打開,手不住地顫抖,可已是騎虎難下。

清了清嗓子,她想到先得來兩句客套語,話一出口,心底就暗呼糟糕,這哪裏還是她平常的嗓音,抖得跟齒輪一樣。目光飄過老闆跟劉燕莎,那兩人也正緊張地瞅着她呢!

“穩住,一定要穩住!”她在心裏狠命對自己說。又悄悄來了次深呼吸,讓空氣盡量充盈肺部,攢得狂亂的心終於稍稍平穩了些許。

她朝在座的聽衆綻開微笑,開始往下講。忽然有種豁出去的感覺,齒輪音就齒輪音吧,她把要求放到最低,只要不卡殼就成。

在表述的過程中,她不忘培訓課程上學到的presentation(講演)技巧,目光要緩慢而均勻地掃過場內的所有人。而當她看到一雙雙認真的眼睛,尤其是坐在正中間的兩個韓國帥哥在眼眸與她相觸時還朝她善意地微笑以資鼓勵時,心頭竟淌過一陣暖意,原來自己的緊張別人都看得見。

因爲感激,她深切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做人還是要與人爲善呃!

事實證明,只要心安定下來,別的事就都好辦了,當十分鐘一晃而過時,她居然有點留戀起那個小小的講臺來。

含着笑微微欠身致謝,引來場下熱烈的掌聲,她捧着資料走下臺來,眼神與趙麗文對上,她調皮地朝老闆煞煞眼睛,趙麗文的左手則從腋下悄然伸出,翹起大拇指,給了她大大的一個讚美!

有了好的開頭,兩天的會自然開得十分順利。第二天下午的小議題結束後,嵐嵐與她唯一的戰友劉燕莎又馬不停蹄地將大批物資——諸如投影儀、攝像機、音響等設備以及各式各樣的獎盃紀念品、遊戲材料等轉移到位於容湖風景區的明月樓酒店。晚上在那裏還要舉行一場盛宴,並將頒佈一個亞洲區的年度績效獎。

晚宴從七點開始,幾個區域大老闆也都趕來發言、頒獎。

嵐嵐和劉燕莎縮在最靠邊的一桌筵席上,看着各路人馬風光地經過自己走向頒獎臺時,嵐嵐無比傾羨地開口,“甚麼時候我也能上去那麼一趟就好了。”又捅捅劉燕莎的胳膊肘,嗤地笑道:“哎,你還記不記得Maggie說她八年前還去法國凡爾賽宮接受過一個甚麼獎牌來着,當時人人都盛裝出席,就她蹬着運動鞋牛仔褲就上去了,結果周總都沒肯跟她握手,嫌她丟中國人的臉了,呵呵。”

劉燕莎則完全沒有她的那種閒情逸致,一過八點就開始不停地看錶,犯愁地自語,“也不知道姍姍睡了沒有,她跟她爸爸一向不親,每次我晚回去都哭得兩個眼睛紅紅的。”

嵐嵐不捨地將視線從臺上拉下來,轉向劉燕莎,看到的卻是一張憂心忡忡的中年婦女的臉,這張臉上全然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對事業的嚮往。其實她也不過才三十歲出點頭,可生活裏零零碎碎的瑣事在她臉上不留情面地左刻一道,右刻一道,即使用最好的化妝品也難以掩蓋那些細細密密的皺紋。

嵐嵐乍然一見之下,忽然有幾分陌生的感覺,彷彿第一次認識她。同時又有點毛骨悚然,是不是再過個幾年,自己也就成她那樣的了?

十點整,晚宴在一首合唱的歌曲“卡薩布蘭卡”中完美閉幕。整個大廳卻象被剛打劫過的一樣,一地的彩紙屑和用報紙雜誌臨時拼湊出來的各種服飾殘片,皺紋彩條也飛得桌上桌下到處都是。

嵐嵐一邊清理剩餘物資打包,一邊搖着頭嘟噥,“平常看這些頭兒都斯斯文文的,想不到玩起來比誰都瘋。”

劉燕莎也在身邊幫忙,到了這份上,她早已焦慮過了頭,反而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順口道:“這很正常啊!他們平時壓力比我們大很多,當然釋放出來的能量也會成正比。”

趙麗文匆匆打門口進來,促聲招呼她們,“咦,怎麼還不上車,就等你們兩個了。”

嵐嵐起身解釋,“可這麼多東西還沒收拾完呢。”

趙麗文掃了眼自家的貴重器具,一時也有些躊躇,又不好意思撇下她們不管,倒是嵐嵐主動道:“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們先走,我等收拾完了一會兒打車離開。”

老闆這才釋然,笑着點頭,“也好。”

嵐嵐又推劉燕莎,“你也先走吧,別讓孩子在家等急了。”

劉燕莎堅決搖頭,“那怎麼行,不能讓你一個女孩子留在這荒郊野林的地方,多危險。”

嵐嵐心頭一暖,還待爭辯,老闆又開口了,“是啊,還是你們兩個都留下吧,這麼一堆東西嵐嵐你一個人也弄不了。今天實在太晚了,反正明天也沒別的事,你們晚點去公司都沒關係。”

老闆和大客車一起呼嘯而去了。留下兩個小嘍羅吭哧吭哧地收拾。

到十點半時,終於把所有貴重物品都打好了包,兩人這才委託酒店服務員幫忙去叫出租車,結果左等不來,右等沒有。嵐嵐不耐煩了,自己跑到門口去看,天寒地凍中,別說出租車,連個鬼影都沒有。她這才着急起來,服務員還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們這兒平時就很少有出租車,客人過來要麼私家車,要麼大客車。更別說這深更半夜的時候了。”

嵐嵐哀嘆之餘,又長了個見識,以後安排會議可不能光圖浪漫,挑這些山清水秀的美景了,還要考慮到交通問題,得給自己這種小後勤也留條後路呃。

“難道我們就得在這兒住一宿?”她滿心不甘。

服務員出主意道:“要不然這樣,我們馬上也要下班了,有個同事住在市區,可以讓他幫你們叫一輛過來。”

嵐嵐眼睛亮了亮,“這主意不錯——但是,得多長時間才能把車叫過來?”

“他騎自行車,到市裏大概要三十多分鐘,車子再開進來,怎麼也得一刻鐘吧……就怕到時候攔着了車人家也不肯過來……”

懶懶地回到大廳,劉燕莎正在給她老公打電話,眉頭緊皺,語氣嚴厲,“你甚麼事都推給我好了,你就守着那張麻將桌過一輩子去吧!”

收了線,劉燕莎還一臉凜然,“車子攔到沒?”

“得等。”

劉燕莎沒多大反應,坐在收拾乾淨的桌子前面發呆,嵐嵐也百無聊賴地倚着她坐下。

一個換了平常裝的男服務生在門口探頭探腦,“趙小姐,我這就出發啦。如果四十分鐘後沒動靜,你就另想辦法吧。”

嵐嵐強打起精神,對這個不太靠譜的方案還是說了聲“謝謝!”

漫長的等待中,嵐嵐在劉燕莎絮絮叨叨的抱怨聲裏昏昏欲睡。

“找個長得好的老公有甚麼用啊!啥事都不會幹,對孩子又沒耐心。打這孩子生出來,他統共不知道有沒有抱過十回,要不是我媽來幫忙,我累死在家裏都沒人知道。成天就知道叉麻將。我做牛做馬不算,還要時常被他冷嘲熱諷,當初真是鬼迷心竅……”

“咚——”的一聲,嵐嵐的腦袋從半撐起來的胳膊肘上一下子滾向桌面,疼得齜牙咧嘴,睜開朦朧的雙眼,抹抹潮溼的嘴角,再掃一眼仍然燈火通明的廳內,恍若隔世,“幾點啦?”

劉燕莎斜了眼身旁這個不稱職的聽衆,冷冷道:“快十一點了。”

嵐嵐努力抓回思緒,想了想,嘆一口氣,“看來出租車沒戲了。”

放眼大廳門外,一片黑黢黢的,很安靜,服務員想必都走光了,偶爾有一兩個保安提着那種射程很遠的電筒巡邏至此,長長的一道光束劃過無盡的漆黑,顯得陰森而詭異。

“不行,不能光這麼傻等,咱們得想辦法回家。”嵐嵐振作精神,半個身子還趴在桌上,右手卻拽過自己隨身的拎包,把手機翻出來。

雖然沒有男朋友可以救駕,但好歹她還有個身強力壯的弟弟,關鍵時刻尚能拉出來頂個事兒。

在最近的撥出電話裏找到趙磊的號碼,她沒怎麼細看就摁了撥打鍵,然後往耳朵邊一靠。

響了好幾聲纔有人接,也是,這麼晚了,估計趙磊也已經上牀,嵐嵐挎搭着臉,也不知道那小子肯不肯從熱被窩裏鑽出來。

“喂。”終於通了。

嵐嵐心中一喜,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甚爲清楚,不像睡得七葷八素的樣子,雖然有那麼一些些異樣。

“小磊啊!S——O——S!你姐姐我被困在孤島啦,趕緊找輛車過來接我哈,唉!這鬼地方,想找個鬼都難!”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人才道:“我不是小磊。”

“嗯?”嵐嵐怔了一下,“那你是……”

“我是徐承。”

趙嵐嵐徹底驚醒了!不僅醒了,還耳聰目明,緊接着就開始面紅耳赤,“啊!對不起,我打錯電話了,真不好意思!”

心裏卻無端發虛,是不是潛意識裏自己故意要打錯滴?!

還沒來得及掛電話,卻被徐承叫住,“你怎麼了?”

嵐嵐聽他言語中流露出關切之意,心下竊喜,立刻來了勁頭,“我們今天晚上在容湖南麓的明月樓開會呢!我跟同事因爲收拾東西晚了,現在想叫輛車回去都困難。”

她歡快的語氣與悲慘的境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於劉燕莎奇怪地瞟了她一眼,竟看到嵐嵐滿臉喜滋滋的表情。

徐承習慣晚睡,嵐嵐打電話來時他剛看了會兒閒書,正準備洗漱上牀。本是隨口打聽一下的,誰知這一問就不好意思掛機了,“哦,明月樓那地方我去過,道路曲折,挺難找的。很多司機都不太肯過去。”

“可不是嘛!我剛纔就想打給我弟弟,讓他攔一輛車親自押解過來呢。就是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嵐嵐轉着眼珠子道。

徐承躊躇了一下便說:“反正我還沒睡呢,要不我去攔吧,我們樓下車多,而且去明月樓也挺方便的,二十分鐘都不用。”

趙嵐嵐簡直喜不自勝,感動得鼻尖通紅,嘴上還客氣着,“那,那怎麼好意思呀!”

徐承笑道:“誰讓是我接了你的電話呢。讓小師妹這麼晚了在外頭過夜,我可不忍心。好了,不說了,我現在就出發!”

扔下手機,嵐嵐就雀躍着在闌珊的舞臺上擺出一個仙女散花的姿勢,興奮地嚷了一聲:“哦耶!”

劉燕莎摸了摸她那隻仍熱乎乎的手機,嘀咕了一句,“打給誰了呀!看把你樂得,跟打了雞血似的!”

二十分鐘後,徐承的電話再度打來,“我在酒店門外,你出來吧。”

終於得救,兩人的心情輕鬆了不少,找來看門的保安相幫着把幾箱物品一起運到門外。

徐承一看,出得門來的竟然是一羣人外加一堆箱子,趕緊從車裏鑽出來,跑上去幫忙。

嵐嵐先甜甜地說了聲,“謝謝你啊!師兄!”她這回長了心眼,掠去個“二”字,免得又被徐承挑眼。

劉燕莎適才已經聽嵐嵐做了一番介紹,此時也免不了要客氣幾句。

夜色已深,山裏有微蒙的霧氣,拂往身上感覺寒氣逼人,嵐嵐的心裏卻是異樣溫暖,眼睛時不時瞟向徐承,只是光線昏暗,只依稀看得清他五官的輪廓。

好容易把箱子全都搞上了車,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司機低聲嘀咕道:“嗨,深更半夜的,這麼多人,外加這麼些個東西!瞧我這趟拉得!”

劉燕莎立刻尖起嗓子回了一句,“虧不了你,我們跑好幾個地方呢!”

嵐嵐一再堅持先送劉燕莎回家,劉燕莎見她有人相陪,也就不擔心甚麼了,遂沒再堅持。

徐承坐在副駕座上,嵐嵐就坐在他正後方,一路上,她只顧扒着前面的椅背,與徐承熱鬧地聊天。說得也無非是怎麼來的,路上車多不多之類的無關痛癢的話題。心裏高興得連昨天打電話受挫的事兒都忘得精光。

劉燕莎在一旁冷眼旁觀,只覺得嵐嵐對她這位昔日校友的熱情度異乎尋常得高,便也猜出幾分端倪來。

明月樓在Z市的北郊,劉燕莎住南面,而MS公司的辦事處又在西部的新區,這一路開過去簡直把大半個Z市兜了下來。

待劉燕莎下了車,開沒多久,嵐嵐聽說原來徐承就住在東南角,離劉燕莎家很近,當即要求司機調頭回去。

徐承則堅持跟嵐嵐一起去公司,只一句話就讓她放棄了客套,“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怎麼拿?”

等他們費了老勁把東西都搬進了辦公室,嵐嵐才老實道:“哎呀,還真是幸虧有你幫我。”

幾隻箱子都被堆在近門處,等明天上了班再理了。

藉着喘息的當兒,徐承打量了一下他們辦公室的規模,格局簡單,一眼就能望穿,整個辦公區域才七八個位子,便道:“你們這裏好像人不多嘛!”

嵐嵐解釋說:“我們部門常駐人員就倆人,我跟剛纔那位劉姐,其他的就都是工程師了,他們整天忙着出差,很少來這裏。節省起見,就租了這麼點地方。哦,銷售部在22層,地方也不大,呵呵,美國公司都這樣,cost永遠列第一位。”

徐承打趣道:“看出來了,員工加班都能加到凌晨。”

嵐嵐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難得加到這麼晚的,而且也不能怪公司,是我自己考慮不周,沒安排好才弄得這麼狼狽。”

“呵呵,想不到你還挺有自我批評精神的。”

嵐嵐立刻眉飛色舞起來,“你看過一本書叫做《QBQ:問題背後的問題》嗎?中心思想濃縮成一句精華就是:甭管甚麼問題,歸根結底都是你自己的問題!嘿嘿,我們老闆就是嚴格尊奉這句話行事的。”

徐承倒也看過這本書,卻沒想到被嵐嵐總結出這麼個啼笑皆非的結論來,遂笑笑道:“你老闆?MaggieZhao啊?”

“是呀!名氣夠大吧。她以前在培訓部當頭,專門給員工講課洗腦的,現在轉行了還改不了喜歡說教的毛病,不過她人很不錯,呵呵。”

出了寫字樓,那司機還等着他們,這趟Z市大串聯的生意做得還真值,他笑言等拉完他們可以直接收工回家睡覺了。

在車裏,嵐嵐同學再一次強烈要求先送徐承回去,這回她是真沒甚麼心眼了,大半夜的把人家拉出來當了回義工,弄得有覺沒得睡,她先前那點竊喜和期待至此已經被歉疚大大地覆蓋住了。

徐承想了想,還是對司機說:“先去西元裏吧。”

嵐嵐正待爭辯,徐承瞥她一眼,“這樣順路。”

嵐嵐就又啞住了。想想也是,自己家離公司不遠,如果先送徐承,就等於要來回對開,的確是繞遠路了,她要再堅持就顯得矯情了,“那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師兄!”

徐承笑道:“我難得做回好事,當然得做到底了。”

很快就到住宅區樓下,嵐嵐千恩萬謝之後纔有點戀戀不捨地推開車門,這個時間段,也不好請人家上樓喝杯茶甚麼的。

她驀地轉身道:“不如我明天請你喫飯吧!”

徐承瞅着她急煎煎的樣子就忍不住又笑,“不必這麼急,以後有的是時間,你還是早點上樓休息吧。”

可是嵐嵐哪裏能睡得着,這是她第二次爲徐承失眠了,仍然是興奮的。

躺在牀上,她細細回憶剛纔的每一幕,又自行添了些美輪美奐的油彩,漸漸地,她覺得徐承也未必是那麼難攻的一道堡壘了。

等過幾天請他喫飯再套套近乎,而他也總不能光喫不回請吧,這麼一來而去的線就容易扯長多了,到時,嘿嘿……

還沒等她陶醉完,猛然間一個激靈,緊接着就在黑暗中翻身坐起!

糟糕!出租車費她都忘了付了!

可憐的徐承出了力不算,還連帶着放了點兒“血”,司機攥着三張粉紅的鈔票哼着小曲兒揚長而去。

回到冰冷依舊的家中,草草洗漱完了躺回牀上,徐承才感到莫名其妙起來。

怎麼也想不通這突如其來的一晚究竟是怎麼回事,若在以前,他何曾對哪個普通朋友有過這等熱情?

難道,他真的是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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