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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毫無戰果的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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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沒幾天就臨近春節放假的前夕。

中國人在新年交接的階段是非常佔便宜的,從十二月底洋人的聖誕節開始就進入喜慶狀態,緊接着是元旦,一個月左右後即是春節。這期間,旁的不說,光是心情就好得出奇。

當然,過新年也意味着又要年長一歲,母親雲仙對年齡是最敏感的,感慨自己又老了之餘,不免老生常談,矛頭犀利地直指女兒,“到年你就二十七了,個人問題可得給我抓緊!”

趙嵐嵐掰着手指頭算了又算,無限委屈地抗議,“誰說我二十七了,我才二十五週歲呢!”平生最恨中國算年齡的方法,只要一過年,就非得不切實際地加歲數。

雲仙打鼻子裏哼了一聲,“小時候巴不得往自己年齡上多加幾歲,現在翻過來了,還想減了。”

趙磊跑過來湊熱鬧,“我姐是希望自己能永遠停留在二八年華呢——可能嘛!”

嵐嵐聽着這話特別刺耳,回他一句,“你也有到我這年紀的時候,別得意!”

趙磊偏擺出一副欠扁的得意勁兒來,“我們男人跟女人不一樣。沒聽說嘛!男人四十一枝花,我呀,現在還是花骨朵兒呢!”

趙嵐嵐雖然嘴硬,心裏也多少有點着急,因爲自那晚之後與徐承的事便再無進展。她認爲凡事都要乘熱打鐵,所以隔了兩天就打電話約他喫飯。很不湊巧,徐承出差了,時間還不短,可把嵐嵐鬱悶得夠嗆。

意興闌珊之餘,轉而又懷疑起先前言之鑿鑿的這段“緣分”來:重逢第一面就因爲相親的尷尬落荒而逃;給他打電話不接,想請他喫飯又不在檔期……怎麼越琢磨越覺得有點造化弄人的意思?

可是那天晚上他鼎力相助的鏡頭還熱乎乎地存在嵐嵐的腦海裏,她心裏那股子暖意便怎麼也沒法消散殆盡。

試想,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能這麼深更半夜跑出來爲你效勞麼?還陪着你滿大街地轉悠,幫着你扛東西,末了連車費都自掏腰包出了?

不能啊!

一聲嘆息後,百折不撓的趙嵐嵐再次振奮起來,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她跟徐承前途一定是有光亮的,道路也一定是不同尋常的。

這麼一想,她就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一仰頭,好幾張臉都象向日葵似的正朝着自己。

年關將至,辦公室裏一下子人聲鼎沸,在外奔波了一年的工程師們每天朝九晚五地出現在辦事處,貼發票的貼發票,上網的上網,聊天的聊天。一到中午,就呼呼啦啦往附近的館子裏跑,大家輪着請客,也是一年中難得悠閒的時光。

工程師林彬盯着嵐嵐花癡一樣的笑臉就琢磨開了,“都笑成一朵花了,鐵定有甚麼好事兒!”

劉燕莎就坐嵐嵐後面,嘴角噙着笑補充了一句,“哦,從月初開完會之後她就落下這動不動就傻笑的毛病了。”

嵐嵐的笑容僵持在臉上,還沒等她搞明白劉燕莎話語背後蘊藏的豐富涵義,卻冷不丁聽林彬問曹宇翔:“老曹,是不是你上回給人介紹的那個成了?”

嵐嵐聞言,臉上頓時奼紫嫣紅,她千叮嚀萬囑咐不許曹宇翔將此事外泄,沒想到他居然給自己製造“緋聞”!

當下杏目圓睜,惡狠狠地瞪向曹宇翔,嚇得他立刻將目光從她臉上飄走,只當沒聽見林彬的問話,高聲問旁人:“哎,今天想喫甚麼,哥哥我請客!”

嵐嵐咬牙切齒地站起來,攥着茶杯就往曹宇翔的方向走去……

曹宇翔心虛地往一旁挪着腳步,一隻手作防禦狀遮擋在臉部,“嵐嵐,有話好說啊!”

嵐嵐走到他跟前,陰森森地瞅了他半天,正當他發怵她會不會拿茶水潑自己的時候,卻聽嵐嵐冷聲道:“讓個道兒,我去泡茶。”

曹宇翔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逼到狹窄的過道了,趕緊殷勤地往邊上閃,讓這位小姑奶奶過去。

林彬竊笑着拍曹宇翔的肩,“真是隻小辣椒!難怪老找不着婆家了,也不能怨你。”

曹宇翔危機解除,反而大方起來,“嵐嵐這姑娘其實挺不錯的,模樣端正,人又老實,雖然平時摳門了點兒,不過總比娶個敗家女強啊!”

又一個工程師賀亮也插了進來,一手端着茶杯,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舞,“這話我同意。女人啊!甭管醜的,漂亮的,娶回家久了就會發現,同一張臉蛋看膩歪了其實都差不多。還是要會持家、能生娃的纔是上品。”

林彬搖頭晃腦道:“我覺得既要生得好看,性子也要溫柔,然後——還得會持家,如果能多賺點錢自然就更好了,也減輕男同志的負擔嘛!哈哈!生不生孩子這事倒在各人。我反正是不喜歡小孩的。”

劉燕莎哪裏聽得過去,嘿嘿冷笑,“要真有這樣的女人,她還嫁給你們做牛做馬?不是白癡是甚麼?你們男人憑甚麼對女人那麼多要求!你們自己都付出些甚麼了?”

林彬立刻回道:“小劉你這話就偏激了啊!如今的社會,男人的壓力要遠遠大於女人。女人要是在外面幹活不高興了,可以一甩手不幹,回家讓老公養着。男人行嗎?他能往哪兒退?”

劉燕莎尖刻地反駁,“那也得老公養得起纔行啊,否則女人同樣沒有退路!”

林彬一拍腿,“要不怎麼說女人勢利呢!”

劉燕莎毫不示弱地反脣相譏,“你們男人還不是一樣的勢利!”想想不過癮,再加一句:“既勢利又貪婪!”

林彬緊接着道:“男人勢利那也是女人給逼的啊!現在的年輕女孩個個揚言要找有錢的男人,房子車子存款樣樣都要,找個老頭也沒人多說甚麼。男人就不行啦,誰喫軟飯誰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你說這世道究竟是對男人苛刻,還是對女人苛刻!”

眼看爭辯的趨勢愈演愈烈,曹宇翔忙舉手作平息狀,“還沒到放鞭炮的時候呢,怎麼火藥味這麼濃啊!嗨!都別羅嗦了,沒甚麼好爭的嘛!是吧?俗話都說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人活着如果能每樣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那還能叫過日子嘛!”

趙嵐嵐續了茶水後並沒有立刻回辦公室,以至於錯過了那場男女辯論會,她對曹宇翔的氣惱沒延續多久就消散了,一來她不是個記恨的人,二來她轉念一想,如果沒有曹宇翔安排的那次相親,她也不可能跟徐承重逢,這麼想想,很快氣也就消了。

她靠在茶水間的玻璃窗前,遠眺十二樓外面的車水馬龍,想着自己二十六年來乏善可陳的感情史,又聯想到在大學裏那場七拐八彎的暗戀,還有媽媽整天翻來覆去沒完沒了的那幾句話,以及未來仍有可能遭遇的種種挫折和打擊,覺得戀愛這檔子事簡直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可又不能不爲之,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不過是四五年前,她還過得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呢!那時候的她,對愛情仍然充滿了小女生般虛幻華美的憧憬。

對她來說,愛情是甚麼?

是四目相對時火花四射的激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是含蓄唯美的心有靈犀……

怎麼到了現在,味兒就全變了呢?簡直跟菜市場上買青菜蘿蔔沒甚麼區別!明確羅列出條件,然後按圖索驥,初步篩定後,進行二次挑選,看着外表沒瑕疵的就可以繼續深入瞭解,反之則揮手拂去。當然,在此過程中,還有隨時被對方拂掉的危險,因爲在這個市場裏,人人都是商品。

臉皮越來越厚,而感覺卻越來越麻木。

可令她奇怪的是,繞是這麼看上去冷酷的挑選方式還是成全了許多對夫妻,這些人也都這麼往下過着,有幸福的,有不幸的,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市場經濟真是無孔不入,從物質形態進而侵佔到精神領域,真搞不懂究竟是怎麼了。

門口傳來響動,有同事進來沏茶。嵐嵐這才拉回自己越扯越遠的思緒。

還是現實點兒吧,既然不想象青菜蘿蔔那樣被人挑來揀去,那就自己主動一些。這年頭,連女人的幸福都不是靠坐等的了,也算是現代社會倡導的男女平等的一種折射啊!

出了茶水間,她就拿定了主意,再給徐承打個電話。

徐承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東莞,去一個新客戶的現場做技術回訪。本來沒必要趕得這麼急,但聽說出的問題比較特別,產品管縫接口處會緩慢滲油。爲了調查清楚原因,他就隨工程師一起去了。順便多請了三天假,這樣跟春節的假期能連在一起紮紮實實地休息一陣。他想乘着這段日子跟俞蕾好好談談,如果矛盾解決,他們還可以順便找個旅行團出去玩一趟。以前俞蕾老抱怨沒得出去玩,而事實上,她工作起來遠比徐承瘋狂。

誰知在東莞工廠一連蹲了兩天的點,做了各種測試,既沒在數據中找出有疏漏的地方,也不再有漏油的情況發生。客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記錄在案,繼續觀察。

暫時結束了客戶處的事宜,徐承在東莞跟同事分道揚鑣,他直飛了上海,俞蕾已經回來,也答應了跟他再好好談一次。

春運期間,哪裏都人多,徐承坐在飛機上,一反常態沒有爲周圍喧雜的聲音所困擾,翻翻雜誌,看看外面的雲海,心情相當不錯。

忽然想起去年那場來勢洶洶的非典來。可怕而恐怖的情形,人人自危,各種傳聞接踵而至,一個比一個激烈、洶湧。

俞蕾生日那天,他們還是冒險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西餐廳用午餐。走進去,顧客寥寥無幾,櫃檯處盤桓着一堆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的服務生,慵懶的神色全然沒有了昔日熱鬧時分的緊張與敬業。

喫完飯出來閒逛,走在街上,更是一派肅S。偶爾來往的行人也是個個臉上套個大口罩,眼露驚恐,彷彿末日隨時會來臨。

他記得當時還跟俞蕾唏噓,想之前兩人縮在被窩裏看電影《生化危機》時覺得裏面的故事離現實生活太過遙遠,而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們深切地意識到,其實一切皆有可能。

而當危機來臨時,個人的力量卻是如此渺小和脆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們有一度過得特別融洽。事實上,沒有甚麼是他們能把握住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當前,珍惜身邊的這個人。

可惜,人是善忘的動物,非典的陰影逐漸散去,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該喫喫,該喝喝,該鬧鬧。生活中的種種瑣碎與繁雜又悄悄地充斥到他們本就被工作分割得四分五裂的時間和空間的縫隙之中,且填補得嚴嚴實實,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也慢慢忘記了曾有過的頓悟與甜蜜。

在幾萬英尺的高空,徐承對着一團喜氣的乘客感慨萬千,歷史又翻過了新的一頁,2004年就在眼前,但願一切晦氣與不愉快的經歷都能被永久地留在已逝的歲月裏,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新開始。

願望是美好的。

然而,現實豈能均隨人願?

到上海的當天晚上,徐承就跟俞蕾又談崩了。

漫步雲端時的一切慷慨大度的胸懷在雙腳着地之後便不復存在,亦或是根本沒有隨着他一起下來?

他們好似在一根牛皮筋的兩端,向着相反的方向不遺餘力地使勁,徐承也希望能夠妥協,可一鬆手,彷彿整個勢力便全倒向了俞蕾那邊。他想不明白,在兩個人的世界裏,退讓與堅持的分寸究竟要把握到一個甚麼樣的度纔是合理而完滿的。

當激烈的衝突過後,他不得不穩住心神,隱忍地對她說:“我們彼此再冷靜一段時間再談,好麼?”

照這個趨勢下去,他難保兩人不會就此分崩離析。

俞蕾倔犟地咬着脣,“徐承,該冷靜的人是你。如果當初你不那麼衝動地離開,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你明知道我不會離開上海,你還是回了Z市。是你不冷靜在先,現在你要我怎麼做?丟下現有的一切跟你去Z市發展?我在這裏打拼出來容易麼?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麼自以爲是的?你甚麼時候爲我想過?”

徐承無話可說。

一場好好的聚會就此不歡而散。

他沒有立刻回Z市,原先的公寓自然是沒法住了。他找了家還算乾淨的青年旅館將就宿了一夜,第二天做完check-out後卻沒有立刻奔赴火車站買回程票。

拖着行李箱,漫無目的地沿着外灘散步,心情異常低落,彷彿有種被人威逼的恥辱感,卻又無法乾脆利落地斬斷威脅。

走在曾經很熟悉的廣場上,他承認自己也不是象想象中那麼熱愛家鄉,迫切地要回去爲Z市的工業發展作貢獻,尤其是在經歷了與俞蕾的熱戀後再回到一個人孤苦伶仃生活的狀態,他是非常不習慣的,骨子裏,他是個害怕寂寞的人,或許每個人都是。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他無精打采地取出來接聽。原來是趙嵐嵐,又是爲請客喫飯的事,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他不禁苦笑,爲甚麼她總能活得這麼輕鬆自在呢!人跟人還真是不一樣的。

他沒心情應付她,照例拒絕。

“師兄,你怎麼了?好像很不高興哦?”關鍵時刻,嵐嵐的嗅覺異常敏銳。

徐承沒否認,復又苦笑,“連你都聽出來了?”

“那當然啦!人高興的時候說起話來每個音節都是上揚的,而你現在全都是下挫音,還是從鼻子裏發出來的,我都能想象得出來你眉毛眼角往下耷拉的樣子!”

徐承聽得啼笑皆非,“全是上揚音?你倒學一句給我聽聽。”

“師兄,爲嘛事不高興哪?”嵐嵐還真不含糊,每個字硬是都用第二聲調給說了出來,比洋人說中文還讓人起雞皮疙瘩。

徐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忍不住問她,“那你要是有了不開心的事會怎麼辦?”

“我?”嵐嵐想了想,“不去想唄。然後多睡兩覺就徹底忘了。”

“原來小師妹奉行鴕鳥政策。”

“你覺得不好嗎?如果是可以解決的麻煩,你就不會老爲它不開心。如果是怎麼也解不開的死結,我可想不出還有甚麼比忘了它更好的辦法。”

徐承被她說得愣住,一時無語。

嵐嵐又嘆道:“其實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那麼多解不開的國仇家恨呀。小老百姓操心的也就是柴米油鹽這些事兒了。既然是簡單的事情,何必把它想得那麼複雜呢!你說對不對呀!”

“想不到小師妹悟性這麼高。”徐承笑道。

嵐嵐得意起來,“要不怎麼叫‘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呢!”

“嗯,就衝你這幾句話,這頓飯我請了。”

嵐嵐頓時眼前直冒星星,驚喜交集,“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再賴了啊!”

“誰賴了呀,不是一直沒時間麼。不過我現在外地呢!等過兩天回去再給你打電話吧。”

掛了電話,徐承仰頭看看晴朗的天空,仔細回想,自己這點兒煩惱的確跟海灣危機、巴以衝突沒法比,擺到檯面上來當個事兒說都覺得臉紅。還真沒甚麼大不了的。

可是,真就這麼簡單麼?

他怎麼有種被忽悠的感覺?

收線後的嵐嵐則紅光滿面,暗自感嘆自己瞎掰的本事越來越強了!這出本來半死不活的戲居然被自己唱得又峯迴路轉了!

煩惱?

煩惱誰沒有啊!

睡覺?

睡覺如果能解決,那她也不用這麼整天被自己的個人問題攪得不堪其擾了。

唉,平頭老百姓的煩惱,那也是貨真價實的煩惱呃!

趙嵐嵐滿懷着期待迎來了春節的七天假期。可直到節後開工,她都沒等到徐承的電話。

她在等待中變得有些鬱鬱寡歡,可這次卻沒有再主動騷擾徐承,一來有點心灰意冷;二來也想到了“矜持”二字,老這麼爲了一頓飯上趕着糾纏人家,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無聊。

唉,爲甚麼她的萬里長征連開腳的第一步都這麼難呢?

七天的假就在不斷的走親戚跟喫喫喝喝中度過。不少叔伯嬸姨見了她都不免誇張地嚷一聲,“喲,嵐嵐怎麼瘦了嘛!也越發沉穩了,工作壓力大了吧。”

緊接着就是雷打不動對個人問題的刺探,“怎麼不把男朋友一起帶來啊!”

嵐嵐努力笑着回答:“我哪有甚麼男朋友?”

嬸子阿姨們見狀立刻就扭過頭去瞅雲仙,一副不相信的口吻,“呵呵,女孩子大了,就不像小時候那麼直爽啦!雲仙,你說是不是!”

“哎呀,是沒有嘛!”雲仙倒也不含糊,半含委屈半含驕傲地說:“她橫豎看不中,我有甚麼辦法!”

嵐嵐暗地裏直撇嘴,在她的印象裏,自己被人篩掉的概率也不小。看來老媽是有選擇地遺忘。

在衆多的親戚中,她最關心的當然還是跟自己脾性相投的大姨家的表姐呂倩。呂倩比嵐嵐大三歲,戀愛五年,結婚兩年,到去年纔開始要孩子,結果一懷還是雙胞胎。

時值她懷孕六個月,腆着個大肚子,連走路都困難,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麼嘎嘣脆了,好似被千鈞壓了頂,“你也知道,我這人最不喜歡小孩。嫁的老公也一般般,可老人家非要抱孫子,那就生吧。”話沒說幾句就喘上了,“你說沒懷上女兒也就算了,竟然還一來就是倆小子!我都能看到後頭那老長一段灰禿禿的日子了。唉!真是怕甚麼來甚麼!”

家裏有親戚在醫院,私自去做了B超,檢出是男性雙胞胎後,呂倩就象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不拉幾的,她的公公婆婆則杵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

嵐嵐輕輕撫着她硬邦邦的肚子,無限傾羨地說:“小孩子多好玩啊!人家想要還要不到呢!你要真多嫌他們,分我一個養養。”

呂倩嗔道:“你當是養小貓小狗呢!養小孩可沒那麼容易的!”她想了一想,表情有點肅然,“說真的,等孩子生下來,我可能需要二姨過來幫忙,你覺得行不行?”

她嘴裏的二姨就是嵐嵐的母親雲仙,自從那家集體所有制工廠倒閉後她就長期內退在家。整天除了燒三頓飯,收拾收拾家務也沒甚麼可忙的。

嵐嵐爽快地說:“有甚麼不行的。她閒着也是閒着,巴不得有點事兒乾乾。”

呂倩安心之餘,牢騷還是免不了,“主要是我媽身體不太好,心理承受力又差。我婆婆雖然能幹,脾氣又差着點兒。而且,我跟別人沒法比啊,我兩個孩子呢……”

年初五,嵐嵐受邀去參加了初中同學畢業十週年聚會。在市中心的一家規模中等的餐館裏辦了三桌,那家餐館老闆是當年班裏一個成績特別差的同學。

更令嵐嵐訝異的是當初一班見了老師都抬不起頭來的差生如今幾乎個個混成了老闆級人物,油頭粉面,無比光鮮。而不少靠讀書發展起來的同學,譬如她自己,要麼進了機關單位,要麼進了企業,守着一份喫不飽也餓不死的薪水死氣沉沉地撐着。

這世道……她又感慨起來!

在緊張的高中生活和爛漫的四年大學後,嵐嵐對於初中的記憶已經漸趨模糊,畢竟十年不見了,不少人簡直有面目全非的感覺,但似乎嵐嵐的變化不算大,因爲很多同學一眼就認出她來還特熱情地跟她打招呼,當然,大多數同學都只記得她當初的名字——趙嵐。

趙嵐之所以成爲今天的趙嵐嵐純粹是被高中同班的一個同名同姓的男生給摧殘的,只不過那男生的“Lan”是波瀾壯闊的瀾,可讀起來都一樣。趙瀾是有錢人家的子弟,老爸塞了錢讓他進了這所競爭激烈的學校。本人成績差不說,還老愛惹事生非,在學校很有名氣,只要有人叫喚“zhaolan”,都會惹來衆多嫌惡的目光,嵐嵐深受其苦,一怒之下,給自己的名字添了一足。

嵐嵐手忙腳亂地應承,背轉身就立刻偷偷查通訊錄,繼而恍然大悟,他不是那誰誰誰嘛!怎麼自己愣把對方名字給忘了,太不應該了!

要好的幾個女同學雖然這些年聯絡漸疏,一見面先是不分青紅皁白一通互誇,很容易就把從前朝夕相伴的親熱感覺給勾出來了。

男同學們則個個流露出曾經滄海的神色,彷彿分別的這十年間把甚麼酸甜苦辣都嘗過來了,一個個特深沉。

細想起來,初中生活還是比較枯燥的,懵懂的歲月,做不完的作業,每次考試必排名次,幾人歡喜幾人愁。那時候總以爲日子冗長得看不見盡頭,沒想到一晃就過去了。

望着席間的同學們不再稚嫩的笑顏,嵐嵐深切體會到了時間的神奇功力。

這次會面最令嵐嵐滿意的是相當一部分同學都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甚至小一半同學都還是單身,她身處其中非常心安理得,一點兒也不顯得突兀。

電視上都是這麼演得——最重量級的人物通常都是壓軸登場,現實生活中居然也是。

當衣冠楚楚的夏鵬在衆同學的千呼萬喚中終於出現在門口時,嵐嵐的眼睛立刻瞪得不能再大,這還是當年那個坐在自己前面,整天半閉着一雙小肉眼似睡非睡的小夏鵬麼?

聽到她難以置信的質疑,坐在一旁的女同學斜她一眼,“當然是夏鵬!夠帥吧!人家現在是IT精英。自己開公司呢!”

良久,嵐嵐緩慢地舒出一口氣,終於有人給成績好的乖寶寶長臉了!

“哎,他有女朋友沒有?”嵐嵐發誓自己問這個問題沒別的用意,純粹是不經大腦思考的,類似於職業病似的一般疑問句。

女同學撲哧一聲笑出來,“聽說還沒有。怎麼,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嵐嵐乾咳一聲,正爲自己的造次懊惱,趕緊否認,“當然不會——我從來不找比自己小的男生!”

“切,他不就比你小倆月嘛!”

“小一天都不行!”

夏鵬一進門就被鄰桌的幾個男生不由分說攬了過去,團團圍着他打探生意經。嵐嵐遠遠望着他氣定神閒的模樣,還真有幾分老闆的派頭。他的受重視程度充分體現出大夥兒對掙錢的熱情度。

沒多久,因爲夏鵬的到來而引起的騷動平復下來,嵐嵐他們這桌正在聊上學那會兒的趣事,綽號叫小黑的某同學敲着筷子揭另一個高個子男生的短,“當時是你吧?是你把鞋直接扔樸老師講臺上去的吧?”

大男生還是跟從前一樣憨厚,胖胖的臉上漸攏起一些紅,手一指斜對面的另一男生,替自己爭辯道:“鞋是我的,不過不是我扔的,是喬明!不信你問他去!”

那個經典的場面嵐嵐也至今還記得。下午的政治課上,一衆學生均昏昏欲睡,只有樸老師帶着磁性的嗓音象催眠曲似的迴旋在教室上方。等他回身寫完一行板書再轉過來時,但聽得“咚”的一聲悶響,一隻擦得鋥亮的寬頭皮鞋直接飛到他講臺上,嚇得他很失態地直往後一跳,左右環顧,結結巴巴地問:“誰?誰幹的?”

臺下寂靜無聲。當然,偵破工作一點兒也不難做——看誰腳上少只鞋就一清二楚了。但懶散的同學們被這一出給徹底驚醒了,猶如打了一劑強心劑,睡意皆無。

嵐嵐身邊的女孩此時開口道:“我去年在超市還見着樸老師了呢!頭髮白了好多,他說再幹兩年就要退了。”

有人開始把矛頭指向嵐嵐,“還有她,自習課上帶頭跟幾個女生在教室裏踢毽子,弄得塵土飛揚的,班主任進來一審問,別人都還沒吱聲,她就先站起來承認了,結果被罰站了一節課,哈哈!”

嵐嵐臉紅了紅,大言不慚,“誇我呢吧!我這是犧牲咱一個,幸福其他人啊!”

“那倒是,嵐嵐就是特仗義!”

“嗨,現在這社會就不能這麼來了,嵐嵐,你要再這樣可不成,槍打出頭鳥,會喫虧的……”

話題越扯越遠,越滾越多,十年間的新聞濃縮在兩個小時的聚會中分享,濃度可想而知。

小黑不知爲甚麼事不順心,喝多了,拍着桌子感慨,“咱們這一輩也算是真倒黴,甚麼壞事都讓我們趕上了——打生出來,就趕上個生育高峰期,還被冠以第一批獨生子女的稱號,被上一代的人罵‘自私’,‘小皇帝’;辛辛苦苦讀了這麼多年書,好容易熬到高考了,大學又開始搞並軌,學費他媽一下子比從前翻了幾番;讀完大學出來更是兩眼一抹黑——國家不包分配了,自己上人才市場找出路吧。名牌大學畢業出來的還好些,象我們這樣混個普通高校的二本,如果沒有家裏父母上天入地給找條門路,現在估計還喝着西北風呢!”

這番大實話一下子勾起了大多數同學的共鳴,想起自己畢業那會兒在招聘市場跟孫子似的在每個攤位上誠惶誠恐,哪有一點天之驕子的風範,怎能不感慨唏噓?

嵐嵐起身給大家倒酒,然後舉着酒杯寬撫大家,“好在都熬過來了。這往後啊,就該是咱70後在社會上獨當一面啦!”

有人立馬跳出來反駁,“甚麼呀!咱們也老啦!沒聽人說嘛,前有60後壓着,後有80後追着,日子難過啊!”

這話自然又得引發出新一輪的感慨和更洶湧的互相敬酒,誰見了誰,第一句話都統統改成了“不容易啊!”

飯畢大家都覺得不過癮,反正是假期,於是又一撥哄地去了僅隔幾步路遠的一家歌廳K歌,黑乎乎的會場,喧囂的場面,偶爾掃過的綵球光束,照出一張張嘻嘻哈哈尚未被時光徹底磨滅希望的笑臉來。

嵐嵐跟一小撮女生在角落裏磕着瓜子相談正歡,擴音器裏有人報到她的名字。

旁邊的同學推推她,“喂,嵐嵐,輪到你了,他們叫你上去唱歌呢!”

嵐嵐正津津有味地追問某同學關於另一個未到場女生傍大款的若干細節,聞言愣了一下,“嗯?不是吧?”繼而凝神聽,果然擴音器裏又傳出自己的名字,這回是頗帶着點兒叫囂色彩的,於是一窩同學都大笑着連帶噼裏啪啦地鼓掌聲。

嵐嵐最怵當衆發個言,唱個歌甚麼的,當即死賴着不肯動,還拼命解釋着,“算了吧,我五音不全的,別嚇着大家了。”以爲只要堅守陣地就能糊弄過去。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表演臺上,拿着話筒就對趙嵐嵐的方向說:“上來吧,趙嵐,我也還沒表演呢,不如我們合唱吧。”

一陣短暫的寂靜後,起鬨聲的聲音更熱烈了,夾雜在喧譁中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各種意味不言而喻。

趙嵐嵐實在搞不明白夏鵬這一招是救場呢,還是拆臺。但事已至此,大有她不展歌喉,同學們誓不罷休的架勢,她只得硬着頭皮往臺上走,臉盤隱隱地燒了起來,越接近舞臺,越火燒火燎。

偏偏臺上的燈光下甚麼細微的表情都藏不住,嵐嵐有些窘迫,只得一味低着頭,在歌本上胡亂瀏覽。

夏鵬含着笑與她並頭一起看,臺下稍稍安靜了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卻不斷傳上來,偶有男生幸災樂禍地催促,越是慌就越利索不了,歌單上的那一支支歌曲盡是她不會的,漸漸地,腦門開始爆汗。

還是夏鵬拿定了主意,指着其中一首,微微湊向她低語,“就這首吧。”

一看那歌名,她又不自然起來,推脫道:“我記不住歌詞。”

“沒關係,一會兒看屏幕就行,有提示的。”

就這樣,無辜的趙嵐嵐在同學會上與同樣“無辜”的夏鵬合唱了一曲“有一點動心。”

大凡曖昧,就是這樣產生的吧?

其實趙嵐嵐與夏鵬在初中時就不陌生,兩人不僅座位捱得近,還是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經常卯着勁兒比拼。有一回期末考試剛過,整班的同學拎着自己的椅子下樓去操場集合開訓導會,樓梯上一路下去,嘰嘰喳喳地對答案之聲不絕於耳,嵐嵐跟夏鵬也身處其中緊張回憶,結果她愣是比夏鵬多錯了一道題,估計這次怎麼也PK不過他了。夏鵬得意地差點當場從樓梯上栽下去!

男生的學習能力往往後發制人,進高中後,嵐嵐明顯就跟不上夏鵬了,直至高考,夏鵬進了全國矚目的Q大計算機系,而嵐嵐雖然上的也是名校,但無論分數還是專業都要普通得多。

同學會結束後,夏鵬也不避嫌,主動送嵐嵐回家。他開一輛標緻206,嵐嵐瞅着他嫺熟地打方向盤,由衷讚歎,“你這日子過得真滋潤,都開上車了。”

夏鵬卻不以爲然,“這車太小了,也就一過渡產品。頭一輛嘛,不能買太好,等練熟了就換大的。”

嵐嵐暗暗吐舌頭,口氣還真不小,“對了,夏鵬。你……是怎麼掘到第一桶金的呀?”

夏鵬手扶在方向盤上,迅速睨她一眼,笑着問道:“幹嘛問這個?”

“向你學習唄!”

“你在外企不挺好的。衣食無憂,好歹也是白領。”

“甚麼呀,就那麼幾個死工資,還衣食無憂呢!也就勉強脫離貧困線。”

夏鵬大笑,“不至於這麼慘吧。自己當老闆風險可大着呢!我呀,還想請你幫忙呢!”

嵐嵐迷糊地看他,“我能幫你甚麼呀?”

“看看你們公司有沒有可以介紹給我做的生意啊!”

嵐嵐想了想,搖頭道:“我們公司的IT供應商都好幾個了,而且美國人的公司都摳門得很,S價狠,付款期又長,我就老聽到供應商抱怨來着。”

夏鵬狡黠地一笑,“其實,我對價格倒不是特別在意,哪怕免費給你們提供服務都沒問題。關鍵是要能做成一兩趟生意。”

“咦?這又是爲何?”

夏鵬長吁了一口氣,解釋道:“我的公司起步晚,現在正是大力開拓市場的階段。我的主攻目標就是市裏幾家名企。只要做下幾樁來,把它們往我這客戶名單裏一列,我們公司的聲譽不就一下子提升上去了?”

嵐嵐聽得眼睛發亮,越發佩服起夏鵬來,“做生意的人腦子還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啊!”她當即爽快地說:“這樣吧,我給你留心一下,如果有機會,一定找你。你們公司主打產品是甚麼?”

“軟件開發,網絡維護,還有硬件採購,反正只要跟辦公室設備沾邊的我們都能做。”

嵐嵐吐吐舌頭,“範圍真廣啊!”

“沒辦法,廣撒網才能釣到大魚。”

待送她到了家門口,夏鵬從自己一個精緻的名片盒裏掏出一張名片來雙手奉給嵐嵐,嵐嵐也趕緊雙手恭謹地接過。

以爲就這樣算完了,誰知夏鵬冷不丁又問她,“趙嵐,你是不是也想投資做生意?”

“那當然了。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唉!”

略一沉吟,夏鵬挑了挑眉道:“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介紹你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做不做?”

嵐嵐眼睛鋥亮,又猶自不相信,“哪有這等好事。”

夏鵬從另一個名片盒裏掏出一張紙片來,遞給她,“這是我幫朋友在搞的一個投資項目——飲料機。只要花兩萬塊錢從他手上購買一臺這樣的飲料機,再在人口密集地租一個五平方米的微型小鋪子,半年以後,你就等着在家數錢吧。”

嵐嵐聽得一愣一愣的,“那,那能有生意嗎?”

“怎麼可能沒有?你上瞿巷步行街的時候有沒有留意到第三個拐角處有一家飲料鋪子,叫‘裴氏速飲’的。生意可好了。”

嵐嵐仔細回憶,“好像有,我還在那裏要過喝的。”

“對呀!就那家,從我朋友那裏買的。店主也是個女孩子,跟你一樣在外企上班。現在人家那外企的工作就是打發個時間,真正賺錢的就是那鋪子!”

一席話說得嵐嵐有些心動起來,“可是……她那些飲料都從哪兒來呀?”

“統一配貨。只要你出了那兩萬塊錢,就有資格享受七折優惠從統一渠道購買正宗的裴氏原料,如今這個鋪子在全國都享有盛譽,而且去年都漲過一次價了。”

嵐嵐低頭瞅着那張小紙片,心裏總有些惴惴的,“你還有更詳細的資料我看看麼?”

夏鵬順手從一個犄角旮旯抽出一張花裏胡哨的小彩報遞給她,“好好琢磨琢磨吧。有些機會稍縱即逝啊!”

夏鵬的206一騎絕塵,留下呆頭呆腦的趙嵐嵐,手上攥着兩張名片和一張廣告紙,腦子裏反覆琢磨,這事兒究竟靠譜不?

“我覺得靠譜!”晚上,坐在嵐嵐房間與她大侃生意經的趙磊慷慨激昂地說,“實話告訴你吧,我也一直在考慮投資的事兒呢!我一同學的哥們兒半年前開了個蛋糕店,三個月就收回成本,賺大發了!這麼說吧,現在正是中國經濟飛速發展的時候,甭管你幹甚麼,只要眼光瞅得準,沒有不發財的。”

“你這不是廢話嘛!”嵐嵐立刻白了他一眼,“問題是你怎麼保證自己的眼光能準?我總覺得世界上沒有穩賺不賠的生意。”

趙磊不以爲然道:“姐,這就是你們70後跟我們80後的區別所在了。你們這幫人啊,錢也想賺,風險卻不敢擔。可做生意哪有沒風險的,所謂富貴險中求嘛!”他臉一揚,笑容可掬地向嵐嵐伸手,“怎麼樣,咱倆一起投資,到時候按比例分紅。喏,我錢肯定沒你多,到時候你當董事長,我做總經理,你信得過我吧?”

嵐嵐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全公司就倆人,一個董事長,一個總經理。你就自我感覺良好吧。”

“哎,你可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啊,老姐!哪個白手起家的富翁不是靠一分一厘攢起來的。臺灣的塑膠大王王永慶,早年開米行的時候還親自當運輸工給人送過米呢!”

嵐嵐並不反對弟弟經營,況且他的士氣這樣高,她也沒法往死裏打壓,可憑着直覺,她總感到這事兒有點懸,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兒有問題,畢竟關於做生意,她的信息量實在少得可憐。兩萬塊錢,再加上旺鋪的租賃費,仔細算算,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

“姐,你就別多想了。我看好這個投資,等生意好起來,如果人手不夠,再把咱媽也拉上。咱整他一個家族企業,嘿嘿。”

趙磊的雄心壯志最終也沒有成功,因爲父母的激烈反對。

趙啓舟拿筷子敲着碗沿就開訓,“咱們老趙家世代老老實實過日子,做生意這種事從來沒沾過,哪是別人的對手,我勸你們兩個還是消停點兒,好好幹好份內的事纔是正理。”

趙磊哪裏甘心,“你不是說爺爺早年還賣過羊肉串的嘛!”

趙啓舟把眼一瞪,“他那是沒辦法,後來不是被革了資本主義的尾巴了?你難道還想再來一次。”

“怎麼可能呢,都甚麼年代了!爸,你放眼看看,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聲音低下去一點,“再說,我幹實業總比你炒股強吧。”

“你!”趙啓舟眼珠子又瞪出來了。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雲仙儘管向來護着兒子,但一涉及錢,也是不含糊的,“你們誰也別說誰。小磊這事我覺得也不穩妥,生意要都那麼好做,幹嘛別人不去做呢?”

趙磊還待爭辯,嵐嵐朝他偷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了,趙磊一嘆氣,70後的人他都勸得口乾舌燥的,想要拿下50後,那還不得扒掉一層皮?

反正車有車道,馬有馬路,一代人幹一代人的事,他決定誰也不求,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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