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霍嘉新跺着腳，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你就是個壞媽媽！小姨說了，好媽媽應該滿足孩子的一切要求！你從來不滿足我，你只會管我，不讓我喫這個，不讓我玩那個！現在連親子活動都不陪我去。”
付明嫣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原來在兒子心裏，她是這樣的形象。她抬眼看向霍景沉，希望他能說點甚麼，哪怕是斥責霍嘉新的無禮。
霍景沉卻只是皺着眉，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最終落在霍嘉新身上：“星星，別鬧了。”
僅僅四個字，輕描淡寫，甚至算不上責備。
付明嫣苦笑一聲，胸口那股窒息感更強了。她突然明白，在這個家裏，她永遠是那個被孤立的人。
“我不是在鬧！”霍嘉新攥緊小拳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爸爸，你不知道，張子航的媽媽是公司高管，每次活動都來，他總是笑話我說我媽媽只會在家做飯。現在媽媽連這個都不願意做，我怎麼去幼兒園？”
付明嫣心底一顫。原來在兒子心裏，她的價值如此微不足道，甚至不如一個陌生孩子母親的職業光鮮。
“還愣着幹嘛。”霍景沉扯松領帶，目光冷淡地掃過付明嫣蒼白的臉色，“孩子都這樣說了，你就不能犧牲一下自己？”
付明嫣喉嚨一緊，差點笑出聲來。犧牲？她這些年做的還不夠多嗎？爲了付瑤，她吞下無數藥片；爲了這個家，她忍受霍景沉的冷漠；爲了孩子，她放棄了自己的一切。而現在，她的身體還在因爲流產而疼痛，卻連說一句“我不舒服”的權利都沒有。
“霍景沉，”付明嫣深吸一口氣，小腹隱隱作痛提醒着她昨晚的經歷，“我昨天——”
“媽媽！”霍嘉新打斷她，小臉漲得通紅，“你到底去不去啊？張子航說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沒人陪，大家都會笑話我！”
單親家庭？
付明嫣的心臟猛地一縮，她昨晚才決定離婚，現在孩子卻擔心被當成單親家庭的孩子嘲笑。
＂我去。＂她突然說，聲音平靜得可怕。
霍景沉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你不是說身體不舒服？＂
付明嫣輕輕搖頭，避開他的目光。＂沒甚麼大不了的。給我十分鐘，我去換件衣服。＂
她快速的回到房間，離婚的事，還是等今天結束再說吧。孩子的活動比她的痛苦更重要，至少在這個家裏是這樣。
＂太好了！＂霍嘉新立刻轉悲爲喜，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去拿我的畫冊，老師說今天要展示我們的作品！＂
他蹦蹦跳跳地跑上樓，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母親蒼白的臉色。
霍景沉轉身去拿車鑰匙。＂你們都別磨蹭。＂
＂媽媽，我好了！＂霍嘉新從樓上衝下來，手裏抱着畫本，臉上洋溢着期待，＂我畫了一幅全家福，老師說畫得很好呢！＂
付明嫣接過畫本，第一頁就是一家四口的畫像——霍景沉，霍嘉新，付瑤，還有一個模糊的女性背影站在角落。她不用問也知道，那模糊的身影是誰。
＂走吧。＂霍景沉已經打開了門，皺眉看着表，＂再不走就真的遲到了。＂
付明嫣默默跟在後面，心底的決心愈發篤定。今兒這場親子活動，便是她最後一次以母親和妻子的身份亮相了流產的傷痛，身體上還沒緩過來，可比起這肉體的疼痛，心裏那道疤才更難撫平，一直隱隱作痛。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口袋裏的離婚協議，跟着父子倆走向車庫。
很快車子駛入幼兒園停車場，霍嘉新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就要往外衝。
“等一下，”付明嫣下意識伸手攔住他，“外面車多，小心點。”
霍嘉新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我又不是沒長眼睛！小姨都不會這樣管我！”
這句話像一把刀，精準地刺入付明嫣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她的手僵在半空，緩緩收回。
霍景沉皺眉，沒說甚麼，停好車的他拉着霍景沉的手，迫不及待地往活動場地走去，完全沒有等付明嫣的意思。
付明嫣慢慢跟在後面，看着父子倆的背影漸行漸遠。
幼兒園的操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老師和孩子，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付明嫣走進校門，立刻感受到幾道探究的目光。
“那不是霍嘉新的媽媽嗎？聽說她只是個家庭主婦。”
“是啊，不過她老公可是霍氏集團的總裁，她這輩子都不用工作了。”
“我聽說她和霍總是包辦婚姻，霍總其實喜歡的是她妹妹......”
竊竊私語如同細小的針，紮在付明嫣的皮膚上。她抬起頭，挺直腰背，面無表情地走向活動區域。這些閒言碎語，她早已習慣。
“各位家長和小朋友們，歡迎參加我們幼兒園的親子活動日！”老師站在操場中央，拿着擴音器熱情洋溢地宣佈，“今天我們有很多有趣的項目，第一項是親子接力賽！請各位家長和孩子們做好準備！”
霍嘉新興奮地拉着霍景沉的手：“爸爸，我們一定要贏！”
霍景沉點頭，目光掃過四周，最後落在付明嫣身上：“你要不要也參加？”
付明嫣搖搖頭，小腹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晚的經歷：“我就在旁邊看着吧。”
霍景沉沒有多說甚麼，帶着霍嘉新去排隊。付明嫣站在一旁，看着其他家庭歡聲笑語地準備比賽，心裏泛起一陣苦澀。
比賽開始，家長們先跑，然後和孩子們交接。霍景沉的身體素質顯然很好，幾乎是一馬當先衝到了交接點。
霍嘉新接過接力棒，興奮地往終點跑去。
“加油，星星！”付明嫣不由自主地喊道，聲音卻淹沒在其他家長的歡呼聲中。
霍嘉新和張子航幾乎同時衝過終點線，但最終霍嘉新快了半步，獲得了第一名。他興奮地跳起來，直接撲進了霍景沉的懷裏。
“爸爸，我們贏了！我們贏了！”霍嘉新歡呼着，完全忘記了付明嫣的存在。
霍景沉抱起兒子，臉上難得露出笑容：“做得好，星星。”
付明嫣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幕，心如刀割。
她想起霍嘉新剛學會走路時，第一個撲向的是她，想起他第一次在幼兒園表演時，緊張地尋找她的身影，想起他生病時，只有她守在牀邊徹夜不眠......
而現在，這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