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喝下傅沉硯親手遞來的牛奶後,沈昭宜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意識逐漸抽離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只聽見耳畔隱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沉硯,你瘋了嗎?你真要瞞着沈昭宜把她的腎摘下來給葉淺?”
是周敘白,傅沉硯的發小。
“只有她的可以配上。”傅沉硯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淺淺危在旦夕,等不了了。”
“至於沈昭宜……我會補償她的,她不是做夢都想嫁給我嗎?事成之後我會成全她。”
玻璃器皿猛地砸在地上,周敘白幾乎是在吼:“腎都沒了,你補償這些有甚麼用!我真不明白,葉淺究竟給你下了甚麼藥?當年地震,你爲了救她,失去所有,她卻轉頭就跟別的男人跑了!要不是有沈昭宜到處爲你求醫,你以爲你今天還能站在這裏和我說話嗎?”
“現在葉淺回來了,見你東山再起了又巴着你,知道昭宜懷了你的孩子後又哭又鬧,你看她一哭就偷偷給昭宜餵了墮胎藥,那可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昭宜至今都以爲是自己不小心沒保護好孩子,抑鬱了整整三個月!”
“現如今,你居然還要把她的腎摘下來給葉淺?!”
“夠了!”傅沉硯驟然拔高音量,“我知道我自己在做甚麼!”
“那沈昭宜呢?她算甚麼!”
“她甚麼也不算!我心意已決,今天誰來勸我都沒用,她的腎我必須摘!”
這句話落下的一刻,沈昭宜感到手術刀劃開了她的皮膚。
麻醉師顯然低估了她的耐藥性,每一寸疼痛都清晰可感。
但比起身體上的痛,更痛的是胸腔裏那顆正在被凌遲的心。
她愛了傅沉硯十年。
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她的青春、她的愛意、她的全部,都給了他。
她看着他愛葉淺,看着他爲葉淺瘋魔,看着他被葉淺拋棄後一蹶不振。
她陪他熬過失明後最黑暗的日子,忍受他的暴躁、陰鬱,甚至在他失控時被他推倒在地,撞得膝蓋淤青,可她從未抱怨過一句,只是默默爬起來,繼續照顧他。
她以爲,總有一天,他會回頭看看她。
可原來……在他眼裏,她甚麼也不算。
十年啊,整整十年,哪怕他們一起經歷這麼多,他還是隻愛葉淺。
因爲葉淺一句話,他就狠心到流了他們的孩子!
因爲葉淺需要腎,他就瞞着她,將她的腎摘給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昭宜感到有甚麼東西從體內被生生剝離——
是她的腎,也是她十年來全部的愛意!
再醒來時,滿室消毒水味刺得眼睛發酸。
“醒了?”
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沈昭宜渾身一僵。
傅沉硯站在門口,逆着光,修長的身影被拉出一道冷峻的剪影。
他邁步走近,黑色西裝褲包裹着筆直的長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他在牀邊坐下,伸手撫上她的臉,指腹擦過她眼角的淚,眉頭微皺:“很疼?”
沈昭宜看着他,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她幾乎窒息。
他怎麼還能……這麼溫柔地問她疼不疼?
他怎麼能在親手剜走她的腎、打掉她的孩子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坐在她面前,用這種關切的眼神看着她?
“我……怎麼了?”她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傅沉硯神色不變,語氣溫柔:“你突然闌尾炎發作,已經動完手術了。”
闌尾炎?
沈昭宜笑了,笑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連一個像樣的謊言都懶得編。
見她眼淚掉得如此兇,怎麼擦也擦不完,他只以爲她是疼得厲害,說去給她找醫生來,便匆匆離開。
可這一去,他卻再也沒復返。
三個小時後,護士推門進來給她換藥,小聲議論着——
“傅總對葉小姐可真好,昨晚不僅守了一整夜,剛剛聽說葉小姐醒了想喫城西那家老字號的粥,又趕緊親自開車去買了,外面還下着暴雨呢……”
聽見這番話,沈昭宜沒忍住,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原來,這就是他一去不回的原因。
他甚至篤定她愛他,不會生她的氣,所以連發個信息解釋的表面功夫都不願做。
傅沉硯,我沈昭宜是甚麼很賤的人嗎,你憑甚麼覺得,我會愛你愛到毫無底線。
沈昭宜看着窗外,眼淚已經流乾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離去,她才摸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一秒,隨即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道低沉慵懶的男聲,“沈小姐?”
沈昭宜深吸一口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謝逢舟,你有沒有興趣……娶我?”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
“你問錯人了?我不是傅沉硯。”
“我知道。”沈昭宜攥緊手機,指尖發白,“我問的就是你。”
“我不想嫁給傅沉硯了。”
謝逢舟似乎來了興致,語調慢悠悠的:“哦?那你憑甚麼覺得……我會娶你?”
沈昭宜閉了閉眼,聲音平靜:“就憑,你是傅沉硯的死對頭。”
“就憑——”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辦公桌上擺着的那張側臉照片,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