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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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在蜿蜒的山路上顛簸前行,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塵土味。
沈薇薇愣住了,指尖顫抖着將那張紙攤開。
一行刺眼的大字映入眼簾——“知青沈薇薇申請臨時調動至豬圈工作。”
檢票員不耐煩地說。
“同志,快下車吧,不要影響其他人。”
“這種情況沒辦法送你進城,自己遣返回去吧!”
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車上趕了下來。
小巴揚長而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荒涼的山路上。
身體已經虛弱到極點。
她走不了幾步,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可她不能停。
母親還在醫院,等着她。
一步,兩步,碎石的棱角割破了她的鞋底,扎進腳掌,疼得她直冒冷汗。
走不動了,她只能爬。
手掌撐在地上,膝蓋在砂石中拖動,血一點點浸透了破爛的衣裙。
螞蟻嗅到血腥味,從地面湧了上來,密密麻麻地順着她的手臂攀爬,鑽進傷口啃咬。
失血過多,她徹底昏了過去。
漆黑的夢裏,是她和許澤安的婚禮。
紅燭高燃,賓客盈門。
他一身嶄新的軍裝,英俊挺拔,握着她的手,溫柔地說。
“薇薇,從今天起,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可下一刻,他的手忽然拿起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進她的胸口。
她痛得大叫,可他卻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倒下,轉身牽起了林紅的手。
“被我玩了都不知道吧?”
“老子纔不會娶你這種廉價的破鞋!”
沈薇薇猛地驚醒。
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一隻狼正死死咬着她的小腿,嚼着她的血肉。
“救命!救命!”
她嘶啞地喊着,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
遠處忽然傳來一個急促的剎車聲。
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破舊的三輪車飛速停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跳下來。
“薇薇!”
顧裕安瘋了一樣衝上去。
用手裏的木棍猛砸狼的腦袋。
那隻狼發出一聲慘叫,鬆開嘴跑了。
“薇薇,你怎麼成這樣了?”
顧裕安撲倒在沈薇薇身邊,緊緊抱住她
沈薇薇嘴脣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敢耽擱,將她抱上三輪車,瘋了般地騎向最近的醫院。
額頭汗珠滾滾落下,手卻沒有一刻放鬆她的身體。
等沈薇薇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得讓她頭暈。
她掙扎着坐起來。
腿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腳踝上已經空掉一大塊了,露出一截陰森森的白骨。
護士走進來,臉色嚴肅。
“別亂動!”
“你怎麼一個人上山?晚來一分鐘就會感染死了,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送你來的人去買水果了,馬上就會回來看你。”
她的眼眶一陣酸澀。
是顧裕安。
又是顧裕安。
好得要命的顧裕安。
他會不會突然變成許澤安那樣?
那樣冷漠無情,時時刻刻想置她於死地。
不敢再想下去了......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
她激動大喊。
“爸!”
話音未落,父親抬手就是一記狠狠的耳光。
“啪!”
臉被打得歪向一側,火辣辣的疼。
這麼多年,父親第一次打她。
“沈薇薇!你怎麼還有臉叫我爸?”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這麼報答我?”
“流產、破鞋、遊街!你怎麼對得起我們沈家家訓?你怎麼對得起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