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黴也!發黴,倒黴!走黴運!”
小梅再一次從疼痛中甦醒,耳朵裏轟鳴的竟然不是小診所裏亂糟糟的各種聲響,而是小時候聽到過的算命先生一連串的詛咒。
是的,小梅總在走黴運,無論她已經多麼努力掙扎,此刻,躺在小診所的產牀上,還是被折騰的剩最後一口氣了。
她想要這個孩子,屬於她的孩子,只會由她來疼愛的孩子。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疼痛了多久,肚子裏的孩子又到底怎麼樣了,她想對孩子說一聲“對不起”,因爲自己是個蠢笨的懦弱的母親......
疼痛,劇烈的疼痛,小梅渾身發冷,彷彿身體內儲存的所有熱量都要流失殆盡了。
她驟然瞪大了眼睛,憤怒的,嘶啞的,對空中吼出兩句話:“送我去醫院!不然我死了做鬼也要找你們......”
這兩句話好像要了她的命,除了繼續下滲的血液流淌着之外,小梅再無動靜。
簡陋的小診所裏,負責接生的女大夫抖着血淋淋的雙手,一屁股坐在了產房角落裏的高壓鍋蓋上,腳後跟兒還趟到了泡到水裏尚未清洗的飯碗,顯見的這逼仄的診所診室,沒有病人的時候還兼職做着餐廳和廚房。
女大夫的嗓音也嘶啞了,還很尖細,尖細的像吉他最末一根弦,被扯拽出一道亢奮的音節,然後轟然繃斷。
“送醫院去,送大醫院去,快啊!”
千萬不要死在自己的診所啊!這女人說死了做鬼也要找自己算賬的......
整個世界都是亂糟糟的,小梅彷彿看到自己的身體被抬起來,放到一輛三輪車上,第二任丈夫嘴裏嘟嘟囔囔着甚麼,大小夥子一樣的繼子先是坐上了三輪車的一角,後來又嫌棄的跳了下去,在車後跟着小跑,小診所的玻璃門關閉了。
她爲甚麼不疼了呢?肚子裏的孩子呢?
她知道,這是在去大醫院的路上,小梅不想死,她幻想大醫院的大夫醫術高超,可以把孩子救下來,不不,還得把自己也救活了纔行,只活下來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