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三年,北都。
金韞婉離開元帥府的小白樓時,回望了一眼兩旁茂盛的懸鈴木,那是她五年前初搬進來時央着盛沛霖種下的,今已亭亭如蓋。
五年的時間,連新苗都能長成參天大樹,可她卻始終捂不熱盛沛霖那顆冰冷的心,時間一久,她也累了,倦了。
“喲,這不是咱們格格嗎?連行李都收拾好了,這是打算去哪兒微服私巡,體察民情呀?”
元帥府前泊着一排最新款的小轎車,穿着各式洋裙與旗袍的名媛們站在車前,看她就像是在動物園裏看猴子一樣。
開腔的宋靈犀卻不在車隊之中,而是自她身後的小白樓緩緩走出,垂着一副我見猶憐的無辜眼,見着她半天不搭話,又補充了一句,“還不快給格格讓道,這要是換做了前朝,咱們見了格格,還得跪拜磕頭呢。”
衆人一片鬨笑起來,女孩子們用手帕將嘴遮住,交頭接耳。
“要不是她爺爺當年用親王身份逼迫盛家給後代定了娃娃親,元帥怎麼可能看得上她?前朝都亡了,金韞婉還死乞白賴地纏着元帥不放,可真不要臉!”
再多的諷刺挖苦金韞婉都聽慣了。她的確是正兒八經的多羅格格,剛正式受封沒幾個月,皇城就破了。爺爺被氣得大病一場早登極樂,阿瑪自小便是紈絝子弟,只會架鷹放狗,家裏也至此敗落下來,得虧靠着盛家纔不至於倒了門楣。
金韞婉抱了五年的大腿死不撒手,現在倒是想通了收拾鋪蓋捲兒滾人,任誰聽了都覺得是一個奇聞!於是乎北都城的名流千金們一聽到她要搬出元帥府的消息,紛紛忍不住好奇,跑來看她今天唱的是哪出。
金韞婉不想理會這些看笑話的人,打算從縫隙中擠出去,可偏偏宋靈犀故意朝着自家兩個表姐妹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故意上前一步,堵在了金韞婉身前。
宋靈犀見大局在握,衝着金韞婉微微一笑,一扭十八怪地走到兩姐妹中間,柔聲道,“格格微服私巡,連個幫忙提行李的下人都沒有嗎?沛霖這額駙怎麼當的呀,一點都不上心。”
金韞婉有些惱,盛沛霖爲何對她不上心,她宋靈犀不該最清楚了嗎?
盛老夫人喜歡宋靈犀,把她帶進家門,想讓她鳩佔鵲巢,把金韞婉趕出去。宋靈犀也不負所托,成天到晚找金韞婉的晦氣,事後還在盛沛霖面前裝無辜,原本金韞婉顧忌着盛老夫人的顏面,一再忍讓。可如今,她已經忍不下去了。
金韞婉一腳踩在了宋靈蘊的新款高跟鞋上,還使勁碾了碾,頓時痛得宋靈犀哀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