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驟然急促,易長安收了竹柄桐油紙傘,小心地擱在廊下,輕輕叩響了書房的門:“梁兄?”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面拉開,露面的卻是一個看起來只年約三十許的秀美婦人,眼眶還有些微紅:“長安來了,快進來。”
易長安連忙行了一禮,客氣喚了一聲“沐伯母”,這纔跟着沐氏進了書房,見沐氏在前頭帶路,直接走進了用博古架隔開的內室裏,不由猶豫了一下。
“長安老弟來了?”內室傳出一聲有些喑弱的聲音,“快進來吧。”
易長安這才舉步走了進去,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沖鼻的藥味兒,心中不由一凜:“梁兄這是怎麼了?”
“屋裏沒有外人,長安老弟解了面巾說話吧。”躺在便榻上的易梁見易長安依言取下了蒙了下半邊臉的面巾,盯着那張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看了片刻,輕輕嘆了一聲,“長安老弟,愚兄怕是不成了!”
易長安不由一陣愕然。
來到大燕朝後不久,她就遇到了易梁,易梁見兩人樣貌極其相似,直呼有緣,因此讓易長安託了一個“師爺”的名,在易家住了這大半個月;雖說彼此沒有很深的交情,但也交談過好幾回。
易梁是今年春天的新科二甲進士,背景不硬,所以選官來了這偏遠的滁州府屬下一縣任從七品的推官;連縣丞都不是。
可是即使如此,易長安還是從這個古代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不甘和野心;這突裏突然的,易梁怎麼會這麼頹廢地說了這麼一句?
易長安下意識地就開了口:“梁兄這是說的甚麼話?”
易梁正要開口,卻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好容易咳罷,先前捂嘴的帕子中已經洇了一團殷紅;在一邊給他拍着背順氣的沐氏立時難過地扭過頭去。
易梁看了眼手中的那塊血帕子,悽然笑了一聲:“閻王讓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易長安瞧着易梁竟然露出了那種下世的神色,一時有些尷尬起來。她和易梁還遠遠沒到交心的程度,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易梁纔好。
還是易梁先從那種哀慼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在母親沐氏的幫助下努力撐起身子,靠着迎枕坐了起來:“前些天縣裏出了一起重案,李泰只給了我幾日的期限,如今期限已到案情未破,李泰藉機重責了我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