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中山國覆亡的那個冬天被送進謝玄的中軍大帳。
侍奉三日。
他好似有點兒喜歡我。
但卻不曾將我留下。
後來,我被送去前線,在魏人刀鋒下遇到了蕭延年。
他將我變成了一把刀,一把專用來迷惑刺殺謝玄的美人刀。
這把刀骯髒、卑賤、愚不可及,在爛泥裏掙扎得灰頭土臉。
可那素來腹黑狠辣的梟雄,仍舊爲這把刀折了腰。
阿磐被送進魏國那位貴人帳中時,是在懷王三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中山國覆亡。
中山人悉數被俘,男子被驅至魏境爲奴,修築長城。女子則被俘至魏營,鐐銬加身,充作營妓。
魏境的冬日大雪盈尺,似冰天雪窖,當真冷啊。
阿磐和雲姜彼此依偎着,與衆人一起瑟瑟等待着魏人的裁決。
魏人極多。
白日才見一隊隊的兵卒列隊進入帳中尋歡,夜裏仍有一幢幢的人影打上了妓子們的營帳。
雪糝子打得帳門窸窣作響,中山女兒的求饒與哀嚎此起彼伏,與魏人的大笑與叱罵喧囂一處,益發使人驚心破膽,不能安寧。
在這一片嘈亂聲中,忽而雜沓的腳步聲起,緊接着帳門乍然一掀,有人踩雪進帳,藉着微弱的燭光粗粗往中山女兒身上掃了一眼。
衆人畏之如虎,泣着後退,鐐銬相撞,撞出譁然驚懼的聲響。退無可退時將帳布往外拱了出去,一具具身子把帳布拱得鼓鼓囊囊,似進了麻袋裏的困獸,到底再無處可以躲藏。
來人鷹眼一眯,冷笑一聲,“都站起來!叫關某瞧瞧!”
阿磐心驚肉跳,腕間腳踝要凝成冰的鐐銬愈發凍得人不敢伸張。
倉皇之間有人捂住了她的腦袋,襤褸的袍袖將將能遮住她凍得煞白的臉。
是雲姜,她的姐姐。
她能聽見雲姜急遽的喘息和七上八下的心跳,雲姜也與她一樣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