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康明月

連葉爹還在世的時候，帶李蘭英進過縣裏的供銷社，後來就再也沒來過，這回再進來，有些束手束腳。

看了周圍一圈，好似就她們一家三口衣服上有補丁，不由得低下了頭。

供銷社售貨員目光奇異，看到三人更是鼻孔朝天。

連葉倒是沒甚麼，付了錢，拎着買來的米麪油鹽出去，李蘭英手裏則拿着剛買的麻繩，煤油燈，桶，秤和鎖，買這些的時候李蘭英一直攔着，沒必要花錢，拗不過連葉。

連險則喫着甜絲絲的水果糖，眼睛眯起。

“葉子，你看那是不是小康知青？”李蘭英拉了拉連葉的袖子，指着前方街角不遠處。

小康知青，康明月，相貌出色，談吐優雅，氣質不凡，是河口村知青點的一枝花，村裏男女老少都很喜歡她。

李蘭英下地幹活沒少遇上康明月，看着其他嫂子與康明月說說笑笑，也湊上去過，奈何嘴笨，沒說過幾句話。

連葉望過去，仔細一看，還真是康明月。

她旁邊站着位警察，一米八幾的個子，身條筆直，兩人看上去很親密。

連葉微微一怔。

李蘭英摸了摸打滿補丁的衣服，見連葉一直看着那邊，以爲她想去打招呼，“咱別過去了吧？那個警察應該是她對象，咱別去打擾人家……”

“媽，我看她身邊那個人好像是上回救咱們的警察同志。”

連葉還記得繳費單上那遒勁有力的‘沈敬’兩個字。

還有他警服上淡淡的餘溫。

“呦！那得過去謝謝人家。”李蘭英猶豫着，“要不咱把省下錢的還給他？”

雖然現在還還不起錢，但又不是要賴掉，見到人不能躲。

連葉猶豫了一下便道，“等攢夠了再還。”

連葉想攢錢做生意，但是一說出來李蘭英肯定要念叨。

娘仨向着兩人的方向走去。

沈敬揉了揉眉心，“康明月同志，請不要耽誤我執行公務。”

“不就是巡邏嘛？我又不妨礙你，你巡你的就是啦。”康明月往前傾了傾身，吐了吐舌頭，像是在撒嬌。

現在嚴打，每條街都有警察轉悠。

“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下去，我只能聯繫河口村的幹部，交代你的所作所爲，扣除你的工分。”

工分能換錢，能證明自己表現優異，提前返城。78年後知青陸續返城，河口村剩的知青不多，康明月是一個。

康明月卻像是無所謂似的，“扣就扣唄，反正你暫時也離不開。”

“沈敬同志。”

沈敬被纏的不耐煩，想直接離開，卻聽有人喊他，聲音清潤，咬字清晰。

“是你？”他回過身，眼底的濃郁頓時一掃而空，眼中閃過一抹意外，衝着連葉微微頷首，往後拉開了與康明月的距離。

目光掃見她手裏提着的桶和稱，一瞬間便確定了以後他巡查的區域。

看到連葉，康明月眼中有一絲錯愕，隨後回覆原狀，面帶淺笑地衝着連葉輕輕點頭，頓時恢復了村裏那幅波瀾不驚的模樣。

連葉一時間分不清，哪個纔是康明月的真面目，也不糾結這事，而是向李蘭英介紹，“媽，這就是沈敬同志，我們的恩人。”

“警察同志，謝謝您出手相助，要是沒遇到您，我們娘倆還不一定能站在這裏呢！”李蘭英內向嘴笨，但是感謝這種話還是必須得說。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沈敬笑了笑，薄薄的脣角勾起，看了連葉一眼，“不過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沈敬同志做好事不留名，但是二十塊錢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我找醫院裏的護士要了繳費單，看了上面的簽名得知你的名字。”

她將之前寫好的欠條拿了出來，遞給了沈敬。

這幾天她一直想着有空就要去公安局裏找沈敬，將這欠條給她。

沈敬深邃幽深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疑惑。

連葉道，“這是欠條，我現在手上沒有那麼多錢能還給你，不過等我攢夠錢了，一定會第一時間還給你的。”

沈敬擰眉，還沒等他說話，連葉就一把將借條塞到了他手中。

“你還有公務在身，就不打擾了。”連葉繼而看向康明月，“康知青一起回去嗎？”

“不了。”康明月莞爾一笑，“我還要去新華書店買書，沈敬同志，下回見。”

沈敬看了眼康明月的背影，捏着手裏的欠條，轉頭和連葉說，“謝謝。”

他自然看得出來她話中替他解圍的意思。

“不客氣，我們先回了。你的衣服，下回我會帶上。”

李蘭英路上一直在想康明月和沈敬的對話，內向的人一般都心思敏感，她總覺得剛纔的小康知青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只能將想法從腦海裏甩去。

回去時，連葉又花了五毛錢買了幾個包子。

走回河口村已經過了中午飯的時間，小胖就等在村口，看到她們回來大喊，“連險，你大舅和二舅來了，在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