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凌晨十二點四十四分。
許半城的機會只有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扎進了水缸裏。
冰冷刺骨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來，把他吞沒。
這股寒意刺激着許半城的每一根神經，他努力摒棄一切雜念，默數心跳。
“只需要堅持六十秒。”
“一、二......”
最初十秒過後，時間好像變慢了。
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整個人在水缸裏浮浮沉沉，卻給許半城一種在河上隨波逐流的錯覺。
他默唸着爺爺的名字，手裏攥着水果刀，任由身體被水流推搡。
“十三、十四......”
許半城感覺肺裏的揚起正在慢慢消耗，甚至感覺身體越來越重，正在往下墜。
心跳每一次跳動，都會消耗肺中的氧氣，隨着自己的心跳放緩，時間似乎也變得更慢了，每一秒都被割裂成無數段。
不舒服的感覺漸漸加劇，就好像有無數隻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水裏摁。
許半城不得不在水下睜開眼，可能是天黑的緣故，他連水缸的邊界都很難看清楚，就好像自己已經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大概又過了五六秒，他難受得很想浮上去，但一想到爺爺，又忍住了。
“我堅持多久了？
應該快好了吧？”
突然，一片死寂中出現了細微的聲音。
“噠、噠、噠......”
許半城聽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
他一愣，不由緊張起來。
這聲音，好像是從青銅水缸旁邊發出來的。
許半城也不知道爲甚麼隔着水、還能聽得這麼清楚，或許是水缸外面的人故意弄出來的動靜，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腳步聲，難道畫廊進小偷了？”
他好不容易放緩的心跳又開始加快，
“還是說，有甚麼其他東西......”
可隨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思維運轉得越來越慢，甚至耳朵也開始出現嗡嗡的雜音。
許半城知道自己此刻狀態不太好，但他硬扛着沒有分心，繼續默唸爺爺的名字，同時計算着心跳。
“三十、三十一......”
水流灌入雙耳，所以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在青銅水缸周圍踱步的腳步聲漸漸急促。
許半城總覺得，“他”好像也想進來、但進不來。
又過了幾秒鐘，他感覺自己胸口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手腳無力，渾身陷入一種脫力感。
大腦的反應速度更慢了，許半城現在只能靠自身意志堅持着。
爲了爺爺，他豁出去了。
“咚！咚！咚！”
突然，沒有任何預兆，有甚麼東西撞在了青銅水缸上。
許半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青銅水缸外的那個東西忍不住了。
也許是青銅水缸本身是就不一般，外頭的東西撞了好幾下後，見撼動不了青銅水缸，便放棄了。
周圍又安靜下來。
許半城眼前開始出現花影。
其實他平時閉氣的話，一分鐘綽綽有餘。
但剛纔又是腳步聲、又是撞擊青銅水缸的聲音，讓他心跳不由加快，耗氧量自然也大幅度提升了。
許半城感覺自己已經要到極限了，肺中最後一絲揚起也被榨乾，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四十、四十一......”
默數到四十的時候，他大腦產生一陣眩暈，數數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負擔了。
許半城管理不住思緒，那種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很多東西都從腦海中消失，他本能回憶起和爺爺有關的記憶。
漸漸的，緊握着水果刀的手鬆開了。
許半城終於明白“兩個世界壁壘最薄弱的時間”是甚麼意思。
瀕死之人，能在這個時間裏打破壁壘，提前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他在水中浮浮沉沉，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爺爺沒有出現，在他周圍，除了冰冷刺骨的水流，就只剩下幽深到令人絕望的黑暗。
“不行，再這麼下去，我可能會被淹死！”
許半城艱難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已經過去五十秒了，可爺爺還是沒有出現。
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再繼續下去也沒有甚麼意義。
任務的話，失敗就失敗吧。
爺爺沒出現，至少證明他還活着。
許半城張開四肢，在水裏撲騰兩下想找到方向。
手指觸碰到堅硬的青銅水缸內壁後，許半城正打算上浮。
可突然之間，一股怪力從他頭頂傳來。
有甚麼東西壓着他的頭，把他繼續往水裏摁！
許半城神色一凜，雙手往上伸、拽住青銅水缸的邊緣奮力想鑽出水面。
可不論他怎麼用力，都比不過摁着他的頭的怪力。
撲騰間，許半城奮力睜開眼，朝上瞟了一眼。
可那裏明明甚麼都沒有。
眼看着力氣就要流失殆盡，再這麼下去，可就真的要淹死了！
生死攸關，許半城左眼一熱，隨即頭上的力氣小了許多。
他憋着最後一口氣，猛地往上一竄。
恍惚間，許半城似乎聽到了甚麼東西的慘叫，隨即他頭頂那股力量瞬間消失。
再無阻礙，許半城鑽出水面，整個人趴在青銅水缸邊緣，大口大口呼吸。
死裏逃生，他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雙手死死攀着青銅水缸邊緣。
扭頭看了眼水缸底下的水果刀，他不由苦笑，
“看來這刀還沒我眼睛好使。”
至於左眼爲何突然發熱，許半城此刻並不清楚。
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他搖搖晃晃從青銅水缸裏翻了出來。
又在地上躺了好一會，許半城這才慢慢坐起來。
在微弱的燭光映照下，畫廊裏似乎沒有甚麼變化。
穿上T恤後，他這才感覺到溫度重新回到體內。
剛纔到底怎麼回事，是甚麼東西想要了他的命？
許半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又靠坐在青銅水缸邊緣休息了好一會，這才起身走向櫃檯，想去看封都賬簿。
他本來不抱甚麼希望了。
就剛纔那一茬，誰還記得規定是甚麼。
可當他翻開賬簿、看到扉頁顯示的內容時，臉上浮現驚喜，
“任務居然完成了？”
“許半城，你在水中閉氣六十八秒，恭喜你完成地任務一（普通）。
獲得任務獎勵：稱號“封都之主”----這是你的領地，踏入者需臣服於你。（警告：此頭銜只對紅衣及之下有效）
從今日起，您就是封都畫廊的主人。”
“封都之主？”
許半城臉上浮現一絲恍然。
難怪爺爺讓他去找賬簿，原來是有認主功能啊。
只是，這個認主過程未免也太狠了點。
闔上賬簿後，許半城抬手看了下時間。
見快到一點半了，許半城大步走向櫃檯後的畫，準備開始任務二（地獄）。
“畫廊裏的畫在哭，快幫幫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