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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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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溫檸死了。

在24歲這一年,死在一場大火中。

兇手點燃儲物間,僞造意外失火現場。

大火中她被柱子砸暈,最後被燒得只剩下一具黑黢黢的屍體。

她死後靈魂一直停留在屍體旁邊,意外看見趕過來的孟宴洲。

那時凌晨一點,男人呼吸急促地站在病房門口,一向規整的額髮散落,散開的大衣上落滿雪花。

溫檸沒想到。

第一個趕來醫院的人會是孟宴洲。

他步伐踉蹌,在牀邊緩緩彎下腰。

牀上的她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唯一能確定她身份的,只有她右手腕處的那條銀白色手鍊。

那是她跟沈煜結婚時,孟宴洲送給她的新婚禮物。

他說那是她的護身符,會佑她往後餘生,無災無難平安順遂。

如今護身符完好無損,她卻已經離開人世。

“檸檸......”

男人的聲音很輕。

像是嘗試喚醒她,又擔心驚醒她。

可牀上的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溫檸心頭一疼。

“小叔......”

她下意識上前抱住他,卻發現雙臂穿過他身體,最後只剩下一片虛無。

“很疼是不是?”孟宴洲眼眶猩紅,想觸摸她的雙手在劇烈顫抖,“對不起檸檸,小叔來遲了......”

他輕輕把她抱進懷裏,像是陷入自己悲慟世界裏,眼裏近乎偏執瘋狂。

“檸檸不怕。”

“小叔帶你回家......”

-

孟宴洲把她帶回了孟家。

他把她輕輕放在牀上,單膝跪在牀邊,用溼帕擦拭她的身體。

像是怕弄疼了她,他動作很輕,一遍又一遍地想把她身上的髒污擦乾淨。

可一場大火已經把她全身燒碳化,即使他力道很輕,仍然聽見碎裂的聲音。

他手勢一僵,無措地看她。

意識到她已經沒了知覺,他緩緩低下了頭。

他勾着肩膀跪在那裏,臉頰貼上她掌心,壓抑許久的感情終是潰不成軍。

眼淚浸入她早已碳化的手臂,男人悲痛的哀鳴迴盪在寂靜的房間。

溫檸站在他旁邊,望着眼前的一切。

這裏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每個傢俱的擺放和裝飾都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就連牀榻被褥都是乾淨整潔的,可見時常有人來打掃。

十五歲那年父母海上遇難,她一夜之間成了孤兒。

後來被爺爺故交孟鴻毅、也就是孟宴洲的父親接來孟家生活。

後來他身體有恙,就把照顧她的重任交給了他兒子孟宴洲。

孟宴洲待她極好,當爹又當媽,照顧她生活上的細枝末節,就連當初給她佈置的這個房間,也是根據她喜好,給她編織獨屬於她的少女粉色世界。

只是她後來跟沈煜結婚,搬離孟家後就極少回家了,原以爲這裏早已塵土飛揚,沒想到卻乾淨整潔,宛若她從未婚嫁離開過。

婚姻生活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僅僅是一年,卻好像蹉跎了她一生。

耳邊是男人低聲的哀鳴,溫檸心如刀絞,眼淚緩緩落下。

從十五歲到二十四歲,這九年裏,孟宴洲視她如親人,愛她、護她。

原以爲她能平安健康度過一生,沒想到最後慘死在火海里。

溫檸緩緩蹲下,把臉輕輕靠在孟宴洲的後背上。

“小叔,別哭......”

“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

她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

天人永隔。

她說的這些,他永遠都聽不到了。

小叔。

再見了。

-

沈煜來見她,是在她死後的第二天。

那天他擅闖孟家,直接被孟宴洲堵在門口。

溫檸靈魂被困在房間,聽不大清他們在門口說了甚麼,只聽到沈煜鬧着要見她。

沒多久外面就傳來動靜,孟宴洲厲聲:“沈煜,你沒資格見她!”

隨後房門打開,孟宴洲走了進來。

透過門縫,溫檸看見沈煜雙膝跪在門口。

他臉上掛了彩,腦袋低垂,勾着雙肩隱隱顫抖。

他在哭。

溫檸只覺得可笑。

她出事的時候給沈煜打過電話。

那時火焰吞噬她身體,她忍着劇痛撥打了119後給他打去了電話,沒想到接電話的人卻是譚思韻。

她臉色瞬間煞白,全身發冷到忘記了呼救。

譚思韻是沈煜一直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高中時兩人談戀愛,畢業時鬧分手鬧得沸沸揚揚。

後來譚思韻出國,沈煜上大學,兩人就斷了聯繫。

五年後,也就是她跟沈煜結婚後的一年,譚思韻回國了。

原以爲他們不會再有聯繫,沒想到譚思韻剛回國,沈煜就在三更半夜跟她共處一室。

當時她萬念俱灰,剛掛了電話頭頂燒斷的柱子直接把她砸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她靈魂脫離軀體,在醫院被宣告死亡。

門口傳來動靜,孟宴洲關上門,徹底把沈煜隔絕在外。

溫檸回過神,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她是在十六歲那年喜歡沈煜的。

那時她高一,跟沈煜同班。

一次校運會上,她報名參加五公里長跑的接力賽,不料在比賽時崴傷腳。

當時她痛得臉色慘白,剛想撐着跑完最後一圈,一股力量讓她身體懸空。

下一秒沈煜把她背起,代替她跑完了最後一圈。

那時夏日蟬鳴叫囂,她在他背上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後來她得知,沈煜是整個帝江城附高的風雲人物,家世好、成績好又長得帥,是衆多女生心裏暗戀的天之驕子。

只可惜,他是個浪子。

永遠都不會收心的浪子。

明知他不會收心,可她還是在他問出“溫檸,要不要跟我結婚”那句話時,毅然、決然地點頭回了個“好”。

他不是個良人。

這是在她跟沈煜結婚前夜,孟宴洲來找她時說的一句話。

那天孟宴洲一反常態,向來克己復禮、不貪酒水的男人醉醺醺地把她抱進懷裏,一遍一遍地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沈煜。

而每次,她都給了肯定的答案。

“可他不是個良人......”

“小叔,擁有過,就已經足矣。”

男人久久的沉默。

後來孟宴洲鬆開她,給她戴上那條銀白色手鍊。

“小叔求來的護身符。”他聲音低沉,“檸檸,願你往後餘生,無災無難平安順遂。”

“檸檸,你當時明明可以給我打電話的......”

孟宴洲聲音拉回溫檸低落的思緒。

他半弓着身體坐在牀邊,把臉貼上她手心。

有眼淚滑落。

“可你還是......”

“沒有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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