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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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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雪,暗夜,衛家。

“娘,您死了,爹爹就能娶白姨了。”

“到時,白姨就可當兒子的孃親了。”

“這藥還是兒子花了大價錢買的,毒性烈,症狀輕,不疼的。”

滿頭銀絲的唐婉凝耳邊不斷傳來誅心之語。

她虛弱的睜開眼,緩緩看向病榻前捧着毒藥碗的少年,眸中有震驚,憤怒,傷心,不解,種種情緒交織。

她已病入膏肓,臥榻幾日,無人問津,卻未死。

許是覺得自己死的太慢,她的親兒子衛青林親自端來了這碗毒藥,一勺一勺喂着毫無力氣反抗的她喝下。

一滴淚水無聲從她眼角滑落。

衛青林抬手輕輕爲唐婉凝擦去落下的淚珠。

“母親,您有甚麼好哭的?”

“這些年,您一人霸佔着父親,誤了父親與白姨半生。”

“若不是您,他們早就已幸福美滿在一起。”

唐婉凝虛弱而又憤怒地瞪着自己疼愛了十年的孩子。

“衛青林,我,我那都是爲了......”

少年冷冷一笑:“是爲了孩兒好嘛。”

“可您根本就不知道孩兒想要的是甚麼.”

“不像白姨,她對孩兒很好,知曉孩兒需要甚麼.”

“她會鼓勵孩兒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

“而你,總是說孩兒太小,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處處管束樣樣規訓,白姨心疼孩兒勝過您百倍。”

“就連孩兒喜歡的女子,您都不許孩兒求娶,她縱是教坊司藝妓又如何,白姨說了,這世上,真愛才是無價的東西。”

衛青林一邊說着,一邊將藥碗裏黑漆漆的毒藥一口一口喂唐婉凝喝下。

“母親,您就早點兒去死吧,不要掙扎了。”

“您死了,兒子,父親,白姨,我們一家人就都可好過了。”

唐婉凝抖動着脣,所有的悲傷化成了憤怒。

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想要一巴掌拍到衛青林面上。

可奈何,病入肺腑,毒入血液,這一巴掌還是打偏了。

藥碗被打落在地,發出“啪”的一聲響。

同時,房門也被打開,一道頎長的身影隨着寒冷的風一齊灌入房中。

“唐婉凝,別不知好歹。”

“知你病了多日不肯用藥,青兒特地親手爲你熬煮湯藥送來,你卻還在不知好歹的使性子。”

“怎麼?如今你還想用這種方法來博取我們的同情?”

“癡心妄想!”

“既然你不喝這藥,青兒,那就別餵了,由她去吧。”

清冷的聲音比外邊的寒風還要冷裂,心再一次被凌遲的四分五裂。

剛剛用了全部力氣的唐婉凝緩緩看向站在榻前居高臨下望着他的衛墨淮。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綠色的青衣,帶着白柔月送給他的玉冠,眉眼修長,溫潤如玉,看着唐婉凝的眸中滿是厭惡之色。

當初只是一眼,唐婉凝就瘋狂愛上了這個男人。

可婚後多年,衛墨淮始終與她相敬如賓。

爲了得到衛墨淮的愛,她盡心盡力孝敬婆母,照顧小姑子,爲小叔子與衛墨淮鋪路,勞心勞力操持府中一切。

可衛墨淮卻始終不看她一眼,最後還將死了雙親的白月光白柔月接入府中。

從未與衛墨淮爭吵過的唐婉凝因此與她大吵一架。

那一日,她哭了。

她是真的不甘心!

於是,她給衛墨淮下了藥。

由此,她懷上了孩子。

可她在大着肚子期間,依然勞心勞力操持衛府一切。

衛墨淮卻從未看過她一眼,對她的厭惡越發的盛。

如今,她已是將死之人,卻也看不到衛墨淮眼中一絲的憐憫。

氣若游絲的她盯着衛墨淮冰冷的眼,用全力抬起手,抓住衛墨淮的袖邊。

“阿淮,湯藥有毒,青......”

話音未落,衛墨淮一把甩開了唐婉凝瘦柴如骨的手。

他眼中的冰冷猶如一把利劍。

“唐婉凝,你已病臥在榻,卻依然不知悔改,在柔月的湯藥中下毒。”

“現如今,還誣陷你的親骨肉,給他潑上弒親的罪?”

唐婉凝垂落的手再無一絲力氣,嘴角浮起自嘲的笑。

“衛墨淮,你,從,從未相信過我。”

這就是唐婉凝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此刻,她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唐婉凝,你還笑?”衛府老夫人一步躥進屋內。

“都病成這樣了,還要陷害柔月,你個毒婦!”

“你這樣的毒婦,就算死,也不配入我衛家祖墳!”

衛府老夫人姜氏垂着胸膛,痛心疾首,眼睛像是猝了毒,恨不得將病榻上的唐婉凝給生吞活剝。

“你不尊婆母,還害我昭兒不好學業,連個童生都未考上。”

“讓你爲盈兒找個好夫君,卻只是小小一武將。”

“你就是見不得我們衛府好!”

“我們衛府是造了甚麼孽啊,被你這樣的賤人給纏上了。”

“要死就快點死!”

“娘,別說了。”

衛墨淮皺眉打斷,老夫人扶着胸口狠狠甩了手,“我衛家門楣清正怎能一再容忍作惡之人,再說她害你半輩子不痛快......”

衛墨淮連忙扶住姜氏。

“大夫說了,您不可動氣。”

衛青林也上前扶住姜氏的另外一條胳膊。

“祖母,您消消氣。”

“孃親一定知道錯了。”

唐婉凝死死咬着脣,心臟劇烈的跳動着,無比疼痛。

當初姜氏病榻兩月,是她挺着大肚子親力親爲,衣不解帶照顧了兩月。

小叔子衛墨昭生性頑劣,小小年紀便好賭,氣跑了無數夫子,是她一遍又一遍教育,並請了一個又一個夫子。

小姑子衛盈盈生性跋扈,好喫懶做,更是與外男私會,壞了名聲,唐婉凝幾經周折,賠了不少自己的嫁妝,爲她尋了一個有武將官職的夫君。

平日裏,她嘔心瀝血所爲他們做的事,原來在他們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即使毒藥入了肺腑也不及此刻的心傷!

姜氏抓住衛墨淮的袖子。

“阿淮,你答應母親,柔月這次無辜被毒害,等病好,你就娶柔月過門。”

“阿淮啊,柔月等了你那麼久,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能負了人家啊。”

“全了她一生空守的癡情,可好?”

衛青林也急忙道:“父親,您就答應祖母吧。”

“白姨對孩兒視若己出,孩兒也想好好回報白姨。”

唐婉凝死死的盯着衛墨淮,而此刻衛墨淮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好,母親,孩兒答應您,娶柔月。”

衛墨淮薄脣輕啓。

“唐婉凝,你以後便好生在這院中靜養,不可踏出院門一步。”

“你若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甚麼,你我今後也不必再見。”

房門被關上時,唐婉凝望着窗外的大雪,嘴角湧出一大片黑血,眼中血淚滴落,無力的垂下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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