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上京城熱鬧非凡的街道,車簾之外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
車中兩大一小六目相對。
尚且只有三歲的男童大眼珠滴溜溜轉着,一臉清純無害又消瘦的看着邊上的孃親,小手則是偷摸的掀開了馬車簾一角,想去窺視阿孃口中繁華的上京城。
可他的小動作卻被被一旁男子發現並一把打斷,他手背一疼,那張小臉瞬間痛得揪在一起,甚是可憐地望向想要阿孃尋求庇護。
女子衣着素淨,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裝飾,一頭的青絲也僅用青布條盤着。
“二公子,孩子小,您何必如此?”
有阿孃爲自己說話,小豆丁鼓起腮幫子,像是也在跟着宣泄自己的不滿。
男子一臉陰沉不悅,看到這孩子就莫名的生氣,這自作聰明又上不得檯面的樣子,看得人心裏憤怒不已。
他眉頭緊蹙,眼中盡是嫌棄,“大妹妹,不是阿兄說你,也不知道你生下這*障我要如何跟家裏人交代。”
花重錦將孩子攬在身側護好,垂着眸子,樣子溫順又卑微,“再怎麼說,也是條活生生的命啊。”
男子被氣糊塗,“甚麼命?你離家時候纔不過有孕一月,那就是個肉球,何來的命?”
小豆丁靠在阿孃的身側,聽到這話瞬間滿眼涼意,心裏碎碎念,你纔是肉球,你全家都是肉球。
像是意識到甚麼,立刻又補了一句,除了阿孃。
花重錦並不反駁二哥哥的話,只是依舊垂着眉眼,畢竟二哥哥從來都是這般,她不能反駁亦或是質疑,不然會被他說成不懂事,她只是將自己用命博回來的孩子護在身側,跟寶貝兒似的。
小豆丁情緒很快就恢復如初,依舊好奇的左看右看,有時候還會盯着他一直看,看得他不知爲何心裏毛毛的。
馬車緩緩停在侯府門前,門房快步上前撩開車簾,“二公子,您回來了。”
花其衡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門房。
隨後眼神移向花重錦身上,像是警告般,“離家四年,想來你也想明白了,這次歸來,莫要忤逆父親,更不要敵對晚兒。”
花其衡自認爲一臉的苦口婆心,聲音卻毫無溫度,“你能歸來,也是晚兒多次祈求父親纔得到的應允,你莫要再行差踏錯!”
花重錦這才抬眸看他,一路從青城山而來,她從未抬眼看過他,一直垂着頭,他以爲是這幾年的清修生活讓她改變了一二。
沒想到這雙眼睛還如四年前一樣的,總是裝出一副受人虐待,受人冤枉的彷徨不安。
花其衡沒有得到回答,聲音又加重幾分,“我跟你說話聽到沒有?”
那樣子演給誰看?
花重錦這才收回眼神,聲音怯怯的開口,“知道了,二公子。”
聽到這聲二公子,花其衡情緒再次的翻滾起來,沒有理會兩人,拂袖躬身生氣的出了馬車。
剛在車轅上,一句親暱的‘二哥哥’打斷了他的步伐。
一抬眸,便見一笑容燦爛,明眸皓齒的嬌俏姑娘朝着他跑來。
他趕緊跳下馬車迎了兩步。
“二哥哥,大姐姐接回來了嗎?”少女說着視線便越過花其衡往馬車裏看。
花其衡不知道如何跟家裏人交代,他明明是去接清修了四年的親妹妹歸家,卻接回了一大一小。
那孩子,竟然還活着!
馬車中人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花重錦牽着兒子的手,叮囑着,“亦安乖,要跟緊阿孃,等下見到甚麼聽到甚麼都不要開口,知道嗎?”
小豆丁望着阿孃,“那要是有人欺負阿孃呢?也甚麼都不能做嗎?”
花重錦點頭,“對,暫時不能做,因爲亦安的病還沒治好,這纔是咱們的主要目的。”
小豆丁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反正是點頭了。
將孩子牽着準備出馬車,還沒出去呢,外面更熱鬧起來了。
有人在哭。
“是錦兒回來了嗎?錦兒呢?”
她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來人應該是她那溫柔小意,善良的母親了吧。
她本也以爲母親就都是如同她一般的溫柔,可四年前,她被人陷害失了清白,她親自對她用了家法,將她關在柴房三天三夜。
後來發現她有了身孕,更是絲毫不顧母女情,甚至顧不得她高熱不退,將她送去青城山的庵子,明面是清修,以保全被她壞了的侯府名聲,暗地卻是劃清界限,吩咐了青城山的姑子,要活活的將孩子弄死。
四年過去,沒想到母親還是一如之前,一手好戲妙趣橫生。
馬車外的喊聲有多心疼焦急,她便帶着孩子便有多緩慢。
當她一如往常,素衫着裝,牽着一個小豆丁出現在車轅上的時候。
吳氏捂嘴哭泣的動作一頓,哭聲就這樣戛然而止了,眼神疑惑的看向身邊的二兒子。
花其衡開口,“母親,有甚麼事情進屋說吧。”
這裏可是角門,來往人多,被人看了笑話可不行。
吳氏聽懂了花其衡話裏的意思,“快快進屋來。”
可她剛下馬車,那一身綢緞,滿頭珠翠的花晚便向她跑來,親暱的挽着她的手,“大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看着花晚嘴角適宜的笑容,她輕微勾起脣角,將她的手推開,去牽着兒子。
這拒絕的動作應當明顯的,可對方似乎不接,反而側頭,一臉好奇的問,“大姐姐,這孩子是誰呀,怎麼跟你一起回來?”
“他是我兒子。”花重錦淡淡的開口。
花晚像是聽到甚麼重大消息一樣的,驚訝得捂住嘴巴,看向幾步臺階上的吳氏,聲音拔高,“母親,這竟然是姐姐的兒子?姐姐有兒子了。”
吳氏眉頭微沉,沒有理會花晚的話,當然也沒有責怪。
“快進屋吧,進屋說。”說完就抬步進了門。
花重錦早已習慣母親的區別對待,畢竟一個是她養在身邊十幾年,不是親女勝似親女的女兒。
一個是被乳母偷樑換柱在鄉野生活十三年才被尋回,尋回一年後又因爲在宴會上失去清白,被送去青城山清修多年的親女兒。
跟她沒有太多的情感,她不護着自己,甚至不站在她這邊,她也不能責怪。
幾人穿過垂花門,來到前廳,花晚蹦跳着越過門檻,朝着裏面歡喜的大喊,“父親,大哥哥。”
“大姐姐回來了,大姐姐帶着她的孩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