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花重錦神色淡淡並沒有因爲她這句故意而爲而窘迫不安,倒是落後一步的花其衡和吳氏神色變了變。
前廳中,父親花肅坐主位,右下首則是她那年紀輕輕已經是正六品翰林院侍讀的大哥哥花其清。
兩人聽到花晚的話,都將視線移向了門邊,正好看到門外的花重錦以及她手裏牽着的孩兒。
花其衡已經進了前廳,回頭看她尚未跟上,眉眼沉了沉,聲音有些惱怒,“還愣着幹甚麼?還不快來見過父親?”
花重錦牽着孩子,視線低垂,行至廳中,一一叫人,“父親。”
“大哥哥。”
花其衡心裏稍稍的平緩一些,想好她沒有如同一路而來的神色冰冷,也沒有把父親和兄長叫成侯爺和大公子。
不然他可以想象到父親的憤怒。
只可惜,她就算是如常的叫着父親,主位上花肅的神色還是瞬間變換,源頭便在她身邊的孩子身上。
“錦兒?你告訴父親,他是誰?”花肅手指着花亦安。
小豆丁沒有見過這樣脾氣的人,有些害怕,縮在了花重錦的身後,一臉的怯生生。
“父親,這是我的孩兒,花亦安。”
話音和花肅拍桌的聲音同時響起,“你說甚麼?你再說一遍?”
花重錦將兒子死死護在身邊,依舊是剛纔的話,“這是我的兒子,花亦安。”
花肅氣得握拳,“你...你好好的說,他是誰?父親不怪你。”
父親這是要逼迫她說出亦安不是她孩子的話嗎?
花重錦緩緩跪下,“父親明鑑,這孩子是女兒數九寒冬,平時生下的兒子。”
花肅氣得哆嗦,本來還滿心等着親女兒歸家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事滿腔的憤怒,“來人,把這孽種給本侯丟出去。”
花重錦將孩子一把抱進懷中,聲音慌亂祈求,“父親,不要,不要啊。”
花肅眉頭緊蹙,“一個孽種而已,你難道要因爲他而斷送了你的大好前程嗎?”
花重錦含淚搖頭,她沒有前程,就算有她也不要,她只要兒子,只要他。
“父親,他不是孽子,他是女兒懷胎十月,冒着被凍死的風險生下的孩子,女兒甚麼都沒有了,只有亦安了。”
明明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可想起那段產子之痛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的流出眼淚。
她想一定是那年的寒風太大,太冷,所以眼睛也留下來病根,只要一想起那年,就會不自覺的流出眼淚。
花肅見她是絲毫不爲自己考慮,怒火中燒,“誰準你生下來的?當初讓你去青城山清修,就是要把這孩子弄死的。你倒好,揹着家裏把孩子生下來,你是能耐大了?來人,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幾個字讓屋裏人臉色一變,花其衡看向地上相擁着的母子,心裏一酸。
她比四年前更加瘦弱了,怎麼還能承受得住家法?
他還沒替她說話,一邊的花晚便趕緊開了口,整個花家,只有她敢在花肅憤怒的時候上前說話。
晚兒的性格就是柔軟善良,在京中也是衆人稱讚的。
花晚抹着眼淚,那樣子看得人直心疼,“父親,您消消氣,這也不是大姐姐的錯,雖然這孩子血脈卑賤,可始終也留着大姐姐一半的血啊。”
花肅疼愛這個女兒,不忍心對她說一句重話,即便是因爲別人而生的氣,也在看到她之後消退了大半。
花重錦滿目震驚,血脈卑賤這樣的話也是她說得出口的?
“二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亦安是我的兒子,他哪裏卑賤?”
花晚一聽立刻就要上前道歉。
花肅卻將人拉住,“晚兒,你看看,你爲了她擔心得還少嗎?當初她一口咬定是你帶她去宴會上才失了清白的,可宴會上那麼多人,爲甚麼偏偏就是她?還不是她鄉野心性,行爲不端,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侮辱祖宗門楣的事情。”
花晚眼淚瞬間滑落,楚楚動人,“晚兒不在乎,晚兒能得花家的疼惜長大成人,已經很是感激,若不是晚兒生母將姐姐換走,姐姐本應該在花家享受榮光,是我霸佔了。”
花其衡最是見不得這個妹妹流眼淚,尤其是說自己不是這個家裏的血脈之時。
他可論不了那麼多,他只知道這是他寵着十幾年的妹妹,她會甜甜叫自己二哥哥,會每次都要他出門帶好喫的好玩的。
他上前安慰,“晚兒,莫要胡說,你是花家的小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見到妹妹的眼淚,他便將之前心疼花重錦的那點縹緲的想法給忘了一乾二淨。
花晚這一頓哭訴,的確給花重錦緩解了一些父親的怒氣,不過也讓家裏人想起了四年前她一口咬定之事。
十三歲的她被接了回來,家裏已經有了被寵愛十三年的女兒。
母親說,她們好歹養了花晚十幾年,也有了感情,更捨不得她回到那個已經家破人亡的鄉野之家去受罪,便讓她繼續做花家的小姐。
她行一,是體弱多病去莊子上養病歸來的大小姐。
她排二,是性格隨和,京中好友衆多的明媚二小姐。
歸家一年,除了似乎跟不上花晚的步伐和節奏,她還是很幸福的,因爲可以有熱的水,熱的飯。
更不用幹活,也不用起早貪黑。
只是一年後,她跟着花晚受邀去丞相府宴會,那些大家小姐嘲笑她是鄉下土包子,穿戴鬧了大笑話後。
花晚前來安慰她,給她喝了一杯蜜茶,她便渾身燥熱,無所適從,至於後面的事情她一無所知,只剩下一點零星的片段刻在腦子裏。
後來她失去清白的事情讓家裏勃然大怒,她去丞相府,就喝了一杯花晚遞過來的蜜茶,便感受怪異,實在不正常。
所以她自然要告訴最親的父母,兄長,這是花晚的陷害。
只可惜,親生的血脈,還是不敵嬌養十幾年的感情。
無人相信她的話,還說她是因爲鄉野之間學來的陋習,自己行爲不端,還要攀咬他人,被關在柴房三天三夜。
往事回憶起來,無一不在傷人。
花重錦深吸一口氣,“父親,我知道四年前我做錯事情,可亦安是無辜的,您只要不送他走,家法伺候我也願意。”
花肅氣不打一處來,冷哼着,“你以爲接受家法就能不送走,我告訴你,這孩子要立刻送走,送得遠遠的!”
花重錦心裏一涼,淚流滿面。
“來人!”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句,便瞬間進來兩個高大的小廝。
小廝二話不說,上來一把就提着小豆丁的衣領,輕而易舉的就將人給拎起來,跟拎個小雞崽兒一樣。
小豆丁被嚇得撲棱着,哭着喊阿孃。
花重錦顧不得其他,起身就去小廝手裏搶人,“放開,你們都給我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