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沒甚麼趣事兒做,大多等到天黑後就睡了,今夜無星亦無月,四周寂寥,姜大伯一家卻格外熱鬧。
姜大伯躺在牀上“唉喲唉喲”地呼痛,吳氏嘴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給他用藥油揉開肩膀上的一大塊青紫,姜大伯的肚子上被踹了一腳,也不知是不是傷到了臟腑,吐了許久黃水,腰上皮肉也青了一大塊。
餘婆子在屋子裏踱步,一隻耳朵裏是兒子的呼痛聲,一隻耳朵裏是兒媳婦的抱怨聲,聽得她腦子裏都跟着疼,於是把桌子猛地一拍,吼道:“罵罵罵!你就一張嘴會罵!剛纔那個死丫頭打人的時候你去哪兒了?長了一張嘴只會在家裏發牢騷,你要有本事你現在就把那丫頭給我綁了丟去張瘸子家!”
被她一罵,吳氏一下子就沒了聲兒,嘴裏無聲罵了一句“死老太婆”,心裏不痛快,於是下手的勁兒又大了些,疼得姜大伯嚎了一聲,繼續在牀上哼哼唧唧。
餘婆子想過讓姜圓圓嫁給張瘸子有些困難,卻沒想到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妮子竟然敢讓一個男人這麼明目張膽住進家裏,這是鐵了心要和他們對着幹!鐵了心不肯嫁!
說實在的,要是姜圓圓性子軟些,她在屋門前哭兩趟就逼着姜圓圓嫁了,偏生這個丫頭是個倔性子,隨了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娘!
想了一通,餘婆子開口道:“這事我自有打算,你們先別管了,明兒我去張瘸子家一趟,看能不能將這事兒辦妥,有錢了給富貴買個小丫環回來伺候,我見那鎮上的男娃子都有個丫環端茶倒水,咱們富貴以後考取功名了,要是被人知道還沒被丫環伺候過了,是要招人笑話的。”
吳氏和姜大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見了貪婪,整個村就只有孫秀才和里正家裏有個小丫環呢!這說出去,夠他們炫耀好久了!
半夜忽然下了一場秋雨,淅淅瀝瀝,落地生寒。
楚景睜開眼時,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他靜靜躺在牀上,聽着雨聲,卻沒了睡意,他側了個身,便有‘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在夜裏格外清晰。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在一個叫‘東宮’的地方,裏面的人都對他很恭敬,喚他——“太子殿下”。
他失憶了,記不起來很多事,也不記得自己是誰,自己的家在何處,但夢裏的東西可信嗎?或許他以前看過戲,聽過人說書,所以纔會做這個夢吧。
天邊漸漸有些光亮,楚景又合上眼,開始假寐,一直等到隔壁傳來開門聲,他才也起身出去。
姜圓圓今日起得早,她本不想這麼早起,但怎奈何秋雨落的急,她還沒給楚景改帶棉的厚衣裳,怕他凍着,畢竟一副藥可貴了,要花好幾十文錢呢。
她已經換上了薄薄的短襖,剛把門打開,就看見隔壁的門也跟着開了,見楚景只穿着單薄的中衣,她立即小步跑過去將人往屋子裏推了推,“你別出來,等我給你改件衣裳穿你再出來,免得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