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怕死,但是最怕不知道怎麼活,比如躺在我病榻上的這位!他有頑強的求生意念,不管逆境荊棘,想的卻只是活下來,活着......就有那麼好嗎?一身的傷,痛也快要痛死了,要是我早就咬舌自盡求解脫了。
我站在他身邊,冷眼瞄過他血淋淋的身體,以及半遮半掩在他腰以下膝以上、被血浸透的粗布,默默地長嘆一聲,吩咐站在我身後的醜妞,“你先出去吧!”
想這人一天半宿折騰下來,仍是鐵骨錚錚,半分求饒哀叫都未有,也是個人物了,必不喜除了我這個醫生之外的第二個人看到他此時的狼狽不堪吧。
醜妞愣了愣,撓撓頭髮,“小姐,你弄得動他嗎?”
這人一身的傷不是一面兩面,而是多面立體,遍及全身的,治傷過程中肯定要有所挪動。搬人不但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醜妞還是惦記我的。不屈我把她從死人堆裏買出來。
我菀爾,“翻不動就拖,小姐我胳膊沒勁,不是還有腿麼!”我懂得怎麼踹,既能踹翻過去,還能踹不死。
醜妞,“......”
病榻上躺着的人,雙肩又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從他被抬進來,我就注意到了,他只是傷重而不能動,頭腦卻一直是醒着的,這要多麼堅強的意志力,——在幾乎打沒了半邊身子,還能神志清楚。
醜妞出去後,我翻出了壓箱底子的松香,嫋嫋燃起,只半柱香不到,滿室的馥郁芬芳,沖淡了血腥之氣,其然,這香還有一個作用,它帶有麻醉成份。
我換上了平時用的工作服,按照上一世的記憶做成的白衣大褂,還有口罩,把長髮攏了攏,帶了一頂白帽子,不讓青絲墨髮露出一縷來,用烈酒洗了手後,所用工具也一件件地消毒準備妥當。
不給榻上那人任何思想準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鐺之勢扯下他身上惟一的一塊布片子,他微微發出一絲難抑的低吟,透出綿長的窘迫。
其實我很想對他說,兄弟,窘窘就習慣了!
基本我是個沒有甚麼德道水準的人,除了拿起手術刀,我才能忘記我的壞人本質。
他身上的傷着實費了我一翻的功夫,上好的蠶絲線用了一卷,千金難買的藥膏用了足有小半桶。後半邊身子的處理完,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我也滿身的汗滲透了白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