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住的明清閣有專門伺候的宮女，她見我神色不太好，忙問我：「公主需要請太醫過來嗎？」

我搖了搖頭，想起內侍被拖走時，地上蜿蜒的血色，彎腰吐了起來。

金釵搖曳出聲，我氣得一把拽下它丟到地上。

宮女上前來拍我的背，憂愁道：「奴婢去請太醫吧。」

「不要！」我扶着椅子直起身子，擦了擦嘴，「我緩一會就好。」

我指着地上的金釵，「那是太后娘娘的賞賜，好好收起來。」

宮女不再多言，將金釵收進了盒子。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母親當年也是因爲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話，死在了那個雪夜。

可我又覺得這種想法很虛僞，我亦是當朝公主，衆多上位者之一。

餘下的幾日風平浪靜，有了太后的關照，我過得總算有了公主的樣子。

只是我依舊穿的素雅，回宮後，尚衣和尚飾二局纔會送來新的衣飾。

那時，我也許才真的像個公主。

這日，我用了午膳後去林間散步，突然有個男孩竄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宮女正要喊人來抓他，我回神後連忙制止她，「只是個小孩子，沒甚麼威脅，不用鬧得人盡皆知。」

我走近小男孩。

他身上的布衣打着好幾塊補丁，袖子和褲腿都很長，一看就不是他的衣服。

我問他，「你是誰？」

男孩眼裏露出警惕，往後退了幾步，不肯說話。

我回頭看向宮女，「你回去等我。」

「公主……」宮女自是不願，她害怕我出事。

「我的話命令不了你？我去請太后娘娘來下這道懿旨？」

宮女嚇得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滾。」

她不敢再違反我的命令，回了明清閣。

我再度看向男孩，「這裏是行宮重地，太后鳳駕在此，即便是山中獵戶也不得外出行獵。」

男孩低下頭。

「如果被發現，不論是何緣由，你都會死。」我冷冷的看他，「你很幸運，我是位公主，能在太后面前說上幾句話，也能讓剛剛那位宮人閉嘴。」

「你想要甚麼？」男孩終於肯開口了。

「我想離開這裏。」我看向被枝葉遮蔽的天空，憂愁不已，「你帶我走，我給你想要的東西，好不好？」

男孩張大了嘴巴，半響搖頭道：「你是公主。」

我是公主，那又如何？

我在心裏默唸了一句。

「你只需要告訴我從哪裏能逃過士兵的巡邏，旁的不需要你管。」我閉上眼睛，感受山間的微風，「你想要甚麼？」

我等了好一會，才聽見男孩說：「我爹想賣我，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你既然說你是公主，明天這個時候，你給我金子，我告訴你路線。」

「好。」

我答應了他，摘下發間的銀簪送給他，「天氣熱了，換身合身的衣裳。」

他怔了一瞬，緊緊握住銀簪，轉身消失在林間。

那時，我與他年歲尚小，不知何謂遺憾，何謂無奈。

我最終還是打開了盒子，取出太后賞我的金釵。

次日，我如約到了林間，只是我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男孩。

回宮後，我再也沒有榮幸陪太后出宮避暑，哪怕此後五年，我一直是宮裏唯一的公主。

我及笄的那一年，陛下召見了我。

他坐在御座上，居高臨下的打量我，末了，他掃了掌印太監李安一眼。

李安在陛下耳邊說了一句。

他這才記起我的名字，也對我下了審判，「南枝，晟朝需要一個和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