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我家就我一個人,家裏冷鍋冷竈,除了我會喘氣,連耗子都沒有。曾經何等輝煌的一個富貴人家,這才幾十年,到了我這一代就這樣了,難免令人唏噓。(以後再交代家裏變遷的事,先說正題。)
虎子看了我家的情況之後,語重心長說:“老陳,你還是跟我去帝都吧。你看看你,在家就一個人,有啥意思?在這裏一輩子你能有啥出息?”
我說:“我去帝都能幹啥?”
虎子說:“有本錢了想幹點啥都行。我們可以租房開個書店。現在金庸、古龍、臥龍生寫的武俠小說多火啊,我們連租帶賣,在帝都一個月也能混個兩三百的不成問題。”
“那畢竟不是我的家。”我說。
虎子嘆口氣,他說人各有志吧。隨後給我寫了個地址,說:“老陳,你這樣,你在家裏要是呆膩了,你就去帝都找我。我肯定安排你。”
我嗯了一聲,然後去找我三姨奶借了一瓢白麪,扒拉了一鍋疙瘩湯,我和虎子就在我家的炕桌上給扒拉了。第二天一早,我送虎子到了國道旁,等到了去灤縣的公共汽車,送走了虎子。
我回來之後,在家裏撿了半月糞,拾了一垛柴火。靠着東家借西家挪來那點糧食度日,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借給我了。怎麼辦呢?
我現在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拿着那塊金牌就去了縣裏。在縣裏餓着肚子走了一天,也沒有能找到合適買家。
有那種擺地攤的老頭,看了東西之後,直搖頭,給我三十塊錢問我賣不賣。我實在是氣氛,心說這小地方就是不行,不識貨啊,這東西別說是金的,就算是鐵的也不止這個價吧。
到了種地的時候,別家都是一家一國的,有人拉牲口,有人掌犁杖,有人下種,有人施肥。我孤身一人,根本就種不成地。想種地,連種子化肥都沒有,這可怎麼辦啊!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在這裏,根本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我給虎子寫了一封信,問他混的咋樣,和他說了下我的情況。半月後我收到了虎子的回信,他讓我立即坐火車去帝都,還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買好車票之後給他打個電話,他去火車站接我。
說心裏話,現在家裏已經沒有一粒糧食了。
我去火車站買票,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火車票是這樣的一個寬兩公分長四公分左右的小紙板兒。我是第二天八點零五的車票,中午十二點二十八分到帝都站。
村裏有一部手搖電話,我給村書記送了一盒官廳煙,村書記纔打開了電話室的門。
他幫我搖電話,然後通過那邊的話務員轉接過去,那邊接電話的是個女人,我說找虎子,她問我找虎子甚麼事。我說我是虎子的朋友,我坐明天的火車去帝都,到時候需要他去接我一下。那邊女人說知道了,會轉告虎子的。
我也沒有甚麼好帶的,幾件衣服,從大板櫃裏找出來一套還算新的被褥,這被褥還是我祖母的嫁妝帶過來的,都是好棉花的。
家裏最貴重的東西就是一把梳子,還有祖父留下來的一本叫《入地眼》的書。這是一本有關風水的書,雖然看不太懂,但這是祖父留下來的東西,也算是個念想。
我把那塊金牌縫到了自己的褲衩子上,都說火車上有很多小偷,別的東西偷了就偷了,這東西不能丟。
從這天下午我就斷了頓兒,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人借糧食了,就這樣忍着,心說忍到明天中午見到虎子就有喫的了。
也是從這天我才知道,這世上最難以忍受的事情就是飢餓。我尋思着睡着了就不餓了,但是偏偏就餓得睡不着。我只能喝涼水充飢。
在炕上躺到了後半夜又覺得冷,乾脆就下炕去抱柴火燒炕,把炕燒熱乎了我就蜷縮在炕上忍着。到了早上的時候,我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了,心生一計,去敲響了隔壁的大門。
經過商量,他們給了我幾塊烤紅薯,我把門口那一堆糞送給隔壁了。
也就是這幾塊烤紅薯,支撐着我走到了火車站,準時上了火車。不然我雙腿沒有一點力氣,一動就冒虛汗,根本是走不到火車站的。
上了火車之後,我就急切地盼着火車快點開出去。火車在昌黎站停靠三分鐘,這三分鐘,就像是等了三個世紀那麼長。火車開出去的時候,我看着窗外,心總算是踏實了下來。我窮怕了,也餓怕了。
沒出過門,更沒坐過火車,不知道火車甚麼時候能到帝都,還好我旁邊坐着的一個戴眼鏡的女老師也是去帝都,她說要我跟着她,她下車的時候會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