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01章 平城驚雷
平城縣，夏夜。
雨點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隨着閃電劃過夜空，一聲驚雷落下。
陳雷放下電話，現在是凌晨1:46，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而且睡不着的不止他一個人。
剛剛的電話是縣委劉書記打來的，就在今天晚上，縣長朱有學被人發現自殺，現場還發現另外一具裸身女性屍體。警方趕到的時候已經雙雙死亡，報警的鄰居證實，在出事前聽到男女的爭吵聲，而且吵的很兇，過了一會聽到響聲，就像是過年放鞭炮一樣，後來證實是槍聲。
這件事影響太大，市裏那邊高度重視，明天調查組就要入駐平城縣。
陳雷皺緊眉頭，中午分開之前，朱縣長還在詢問危房改造的進展情況，交代一定要讓百姓滿意，這樣一個身體健康仕途如日中天的男人怎麼會自殺呢？就算遇到了麻煩，完全可以解決。
那個裸身的女人又是誰？
一切都沒有答案。
自己的命運又會怎樣？
這一刻，陳雷突然意識到，身爲縣委祕書的自己不過是官路上的一隻螻蟻，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裏。
陳雷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窗戶前面，手指抬起窗簾掀開一個縫，雨點落在窗戶上，從窗簾的縫隙向外看去，一輛黑色的車子出現在他眼前。
車子並沒有熄火，這輛黑車的轎車一個小時前就停在這裏，所以不可能是在等人，而是另有目的。
陳雷的手快速鬆開窗簾，退回到牀邊，這一刻他的心跳明顯開始加快。
陳雷，二十九歲，平成縣縣委祕書，他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朱有學，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同樣也是朱縣長最信任的人。
陳雷的家裏條件一般，五年前憑着第一名的成績考入青山鎮政府編制，憑着細心和幹勁得到當時還是鎮長的朱有學賞識，從此平步青雲，五年的時間，從一個無名小卒成爲炙手可熱的縣委祕書，如果不是這場變故，相信用不了多久還會繼續提升，不過這一切都隨着朱有學出事戛然而止。
正對着宿舍窗戶停放的黑色轎車，讓他心裏隱隱擔憂，這裏是縣委後院職工宿舍，後面的街道到了晚上很少有人經過，車子也是極少，那輛車子明顯不正常。
陳雷回到桌前，宿舍裏只開了檯燈，檯燈的頭壓的很低，桌上放着幾張白紙，白紙上寫滿了東西。
他必須爲明天的調查組入駐做足準備。
縣委劉書記的意思很清楚，一定要撇清關係，人已經死了，但是其他人還要活着。
這其實並不難。
陳雷嘆了一口氣，他拿起筆快速寫了幾個字母，然後又寫了一連串的數字。
字母和數字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的聯繫，不是身份證號或者手機號，陳雷盯着紙上的字母和數字，幾分鐘過去，他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
這是朱縣長最後留給他的，一個平時幾乎不用的郵箱，發出的時間就是在朱縣長自殺的前一天，他記得很清楚，朱有學說過，如果他有一天出事，一定要看看那個郵箱，當時以爲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成了真。
陳雷眉頭緊鎖，他相信朱縣長的爲人，剛正不阿，這兩年爲平城縣做了不少好事。
桌上的白紙抓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裏，陳雷猶豫了一下又從裏面掏了出來，拿出打火機看着白紙燒起來，上面的字跡不斷被火舌吞噬化爲灰燼，灰燼撒到馬桶裏沖走，拿起墊在桌子下的桌布重重丟進洗衣機裏。
這樣所有的痕跡都會隨之消失。
天光大亮，風雨停了，昨晚的那輛車子已經離開，陳雷收拾好下樓，很快進了縣委大院。
他此時完全不知道，宿舍的門已經被人打開，那個人很小心，看過的東西最終放回原來的位置。
“小陳，進來。”
陳雷快走幾步進了縣委辦公室大門，很小心的關好門。
朱縣長出事，早上在食堂喫飯，陳雷意識到似乎所有人都在躲着他，這是認定自己會跟着倒黴，生怕也招來黴運。
“劉書記。”
縣委書記的辦公室放了幾張桌子，因爲辦公室面積超出太多，索性多安排了幾個人一起辦公，當然平時其他人都識趣的迴避，這裏還是隻有劉書記一個人使用。
“市裏的調查組就快到了，按照規定，咱們不應該提前見面，只是這一次出的問題太大，朱縣長的爲人你我都清楚，完全想不到他會出事，這件事你我都有責任，沒有做好監督，這麼好的幹部，小陳，要深刻反省啊。“劉書記說這些狐阿德時候一臉的嚴肅。
陳雷點頭，“對，已經做出深刻反省，書記平時工作忙事情多，很多時候都是我跟在縣長身邊，是我的警覺性不夠，沒能提前發現。”
這些都是場面話，不用多想，這些年早就習慣了，陳雷順口就能說出來。
“認識的不錯，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甚麼能說，甚麼不能說，更應該清楚，當然了，要對上級領導說實話，這是對黨員幹部最基本的要求。”
“放心吧，書記。”
“咱們可沒見過面啊！”
“對，對，沒見過。”
劉書記擺了擺手，陳雷連忙從辦公室裏退了出去。
陳雷打開辦公室的門，有人抬頭看了一眼，不過很快低頭查看手裏的文件。
他坐在椅子上，此時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待調查組的拷問。
兩輛車子緩緩駛入，縣委劉書記連忙走過去，來的人以前都打過交道。
“趙檢察長，孫主任，辛苦，辛苦。”
檢察院和市紀委的人都到了，劉書記滿臉帶笑，在官場這麼多年，最不願意的就是和這些人打交道。
“劉書記，如果方便，立刻開始吧，我們想先和陳雷同志談談。”
“可以，可以。”
很快在空出來的辦公室裏，陳雷見到了那些人。
氣氛有些壓抑，陳雷看着面前坐着的六個人，此時六個人一臉嚴肅的看向陳雷。
來的人大部分他都沒見過，畢竟他只是一個縣委祕書。
“你就是縣委的陳祕書？”
“對，陳雷。”
“不簡單，名校畢業的高才生，短短五年時間就進了縣委班子，後生可畏。”
這個問題陳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如果是以前，完全可以說是領導賞識，現在朱縣長出事，調查剛剛開始。
陳雷只是笑了一下。
市紀委副主任咳嗽一聲，“那就言歸正傳，我們這次是受了市委領導的重託調查朱有學同志案件，你不用擔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會公平公正處理這件事。”
“好。”
“做好記錄，朱有學同志出事之前，你們是否見過面？”
“見過，早上九點有一個縣城規劃改革總結會議，涉及到老城區改造，中午的時候朱縣長。”陳雷停下，目光看向眼前的幾個人，他在確認現在使用這樣的稱呼是否合適。
這五年的官場生涯，讓他養成這樣的習慣，話能說的少說，能少說的不說，只要把領導安排的事情辦好就行。
“繼續說吧。”
“縣長身體不舒服，於是我讓司機送他回去休息，下午沒甚麼重要的事，恰好第二天就是週末，所以就沒再打過電話。”
“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陳雷接過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輕，妝容精緻，身材傲人，絕對是那種任何男人看到了都會心動的尤物。
陳雷看的很仔細，不想讓人覺得自己過於敷衍，“沒見過，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那朱有學同志的私生活，你瞭解多少？”
“三年前妻子病逝，然後一直是一個人，平時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當然，我只是祕書，除了工作上的具體安排，其他的事不是完全清楚。”
陳雷意識到可能會被繼續追着問，索性留有餘地。
男女關係在官場上不算甚麼大事，很多時候也是你情我願，但是一定不能搞出事，尤其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當然這些話只能是心裏想，不能說出來。
“那你覺得朱有學同志是個好官嗎？”
陳雷愣了一下，這又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從工作角度，我個人認爲是，這兩年平城縣的變化有目共睹，在百姓中間的口碑也是極好，如果存在其他的問題，辜負了黨和國家的信任，那就不是。”
陳雷說完一臉真誠的看向提問的男人，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答案，而且他隱約的注意到，坐在對面的年輕女人正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當他看過去的時候，她的眼神立刻避開，抬起手弄了弄頭髮。
“你可以出去了，繼續工作，如果有需要隨時還會找你談話。”
“行。”
陳雷起身，襯衫的背後已經溼了一片，這該死的天氣，悶的厲害，讓人透不過氣。
從辦公室裏出來，陳雷整個人長出一口氣，這滋味太讓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