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死人養的活人
打小我只喫生的米。
糯米。
每天到了飯點，師傅就會把一碗生的糯米飯送進來，筷子筆直地插在糯米飯上，像是給死人上香一樣。
我住的地方更是離譜，是在一個大號的抽屜裏面。
那樣的抽屜佈滿了一整面牆，握住把手就能拉出一張鋼絲牀，裏面空間小的只能正面躺下，連翻身都做不到。
我住的那一間抽屜外面是紅色的，其他還有許多抽屜，但都是白色的。
後來看了電視我才知道，這樣的地方在醫院裏叫做太平間。
而且師傅還規定我必須在天黑之前就躺進去。
除此之外，師傅還教了我不少風水玄學的東西。
可是有一次師傅出了門，我在外面貪玩耽誤了時辰。
等到回家的時候天色早就黑了。
“這個垃圾師傅，家裏連電燈也捨不得裝。”我摸黑進了屋，屋裏面更加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哪一扇抽屜是他的。
就在我犯愁的時候，院門口突然傳來鈴鐺響動的聲音。
“糟了，師傅回來了。”
師傅的脾氣不好，如果讓他發現他天黑了還在外面，肯定會生氣。
我只好隨便拉出一間抽屜躺了進去。
這間抽屜裏面散發出一種臭味，也不知道之前是誰住的。
裏面連個牀褥子都沒有，手一摸，都是一張張長方形的紙。
院門處的鈴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然後突然之間就像是引亢高歌的老鵝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鈴鐺啞火了。
“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院門處是有一個鈴鐺，但是開關院門的時候並不會驚擾到鈴鐺，平日裏颳風下雨鈴鐺也不會響，曾經我一度懷疑那個鈴鐺壞掉了。
我突然想起來，師傅跟他交代過。
“這個鈴鐺名叫驚靈。一旦有髒東西路過它就會發出響聲。但是響一下就沒事了，那些髒東西也只是路過。”
“師傅，那鈴鐺如果響個不停呢？”
“那就說明髒東西想要進來。”
我安慰自己道，“鈴鐺已經不想了，那東西應該是離開了。”
突然，房門被一陣大風吹開，門框猛地撞擊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旁邊的抽屜被人打開的聲音。
打開。
打開。
打開。
外面接連不斷地傳來抽屜被打開的聲音。
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如果這九間抽屜都是住滿了人，或是甚麼東西。
那我現在豈不是佔了別人的位置。
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其他人，一直以來只有我和師傅兩個人住在這裏。
莫非，是驚擾鈴鐺的髒東西進來了？
而且只聽見抽屜打開的聲音，但是沒有關閉的聲音。
如果是有東西要進去，那肯定會有關閉的聲音。
除非......
它只是打開看看裏面有沒有人。
細思極恐之下，突然有人想要拉開我這扇抽屜。
我連忙在裏面用力抵住抽屜。
“咯咯咯。”
外面突然傳來夜貓子的叫聲。
“老東西拆了我的墳，原來是躲在這棺材間裏面。”
那聲音如同夜貓子一般陰冷，又如同嘴裏嚼了蠟，咬字及其不清晰。
突然一股大力從外面傳來，抽屜還是被人打開了。
一顆醜陋的腦袋猛地伸了進來，強烈的惡臭味伴着蛆蟲蠕動的聲音傳來，嚇得他連呼吸都忘了。
就在我覺得死定了的時候，卻又聽到聲音傳來。
“奇了怪了，這裏面也沒人。”
“那老東西究竟跑到了哪裏去了。”
接着它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而我，嚇得躺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聲音說道。
“徒弟，師傅回來了。”
我還是沒敢動。
我想不通爲啥那東西會看不見他，但總之它沒有找我麻煩。
“行了，別裝死了，我一直把你當死人養的，餵你喫生米飯是爲了削弱你體內的陽氣，讓你睡在棺材間又把陽氣遮掩了一道，所以你只要不呼氣，髒東西就看不見你。”
真的是師傅。
我連忙爬起來，“師傅，那是甚麼東西，它說你拆了它的老墳是咋回事？”
師傅臉色鐵青地看着他，“別問那麼多，趕緊給師傅盛碗生米飯。”
我不敢怠慢，連忙去盛了一碗生米飯。
我還以爲師傅是要幹嘛，卻沒想到師傅只是努力的吸氣。
粗重的吸氣聲在屋子裏迴響，屋外是黑黝黝的夜晚。
“師傅，你餓了我給你做飯去。”
“不用了，師傅已經喫飽了。”
“啊？”我只聽到師傅吸氣，沒看到師傅喫飯啊。
“師傅你坐，這有椅子。”
我又連忙給師傅搬來椅子。
但是師傅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這時我才發現，屋子是沒有燈的，我只是藉着月光看見一個神似師傅的黑影站在門後一動不動。
我又彷彿是刻意把頭藏在了陰影裏，只能看見身形，看不見腦袋。
師傅爲甚麼要刻意把腦袋藏起來。
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懵了。
“活人喫熟米飯，死人喫生米飯。”
“活人可以彎腿坐下，死人的腿僵硬不能坐下。”
“活人是一呼一吸，死人只有吸氣不能呼氣。”
黑夜裏，對方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我驚恐地連退數步，一直退到了棺材間上面。
這豈不是說他就是一個死人。
後背撞擊在冰冷的棺材間上，發出“咚”的一聲冷冰冰的聲音。
“師......你......是誰？”
那黑影沒有回答他。
“你的那間棺材間後面是紙做的，其餘都是磚頭壘起來的。你將它捅破就有一條密道，從裏面可以出去。”
“黑林子血水倒流，大碗扣住活死人。”
他留下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隨後房門猛地被關閉。
神似師傅的黑影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似乎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師......師傅？”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但是屋子裏黑漆漆的，既看不見，也沒有回應。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聲在屋子裏迴盪。
“呼——。”
“吸——。”
心有餘悸之間，我捂着胸口憋了一口氣。
“吸——。”
屋子裏還有一股吸氣的聲音。
“活人是一呼一吸，死人只能吸氣，不能呼氣。”
那句話在腦海裏回憶起。
我連忙打開棺材間爬了進去。
往裏面用力一捅，應聲傳來磚頭落地的聲音。
再後面似乎有一條密道，狹窄如同羊腸小道般，幽深不見盡頭。
完了，這個是磚頭做的，好像進錯棺材間了。
但是身後的吸氣聲就堵在門口。
出也出不去了。
我一咬牙，只好硬着頭皮沿着密道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