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貪狼降世,南宋臨安
南宋。
一場清晨的驟雨,洗得檻下的梧桐碧綠如翠、泥牆邊的梨花雪白簇新。
暮春的臨安城,正是“春城無處不飛花”的時節。
一處清淨的小小院落中,陸雲裳手裏拿着一根金簪子。她正咬着銀牙,一臉惱恨的用簪子尖兒一下下戳着桌面。
想着昨天晚上新婚之夜發生的事。陸姑娘心裏恨恨的想道:再不理他了!這個奸猾無賴的小子!
這位陸雲裳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從小就是知書達理。不想在她十七歲這一年,父親辭官回鄉時卻在路途中翻了官船,全家人都齊刷刷的淹死了。就剩下陸雲裳和一個喚作小符的小丫鬟主僕二人。
這一來雲裳姑娘身無分文,在臨安城又是舉目無親,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好在雲裳樣子生得美貌,不但是身段婀娜玲瓏有致,面龐也是嬌豔無雙,堪稱人間絕色。所以才被一個臨安的富商看上,娶做了外室夫人,養在一個院子裏。
雲裳本想着這一輩子就該這麼過去了。卻不曾想新婚之夜就出了一件麻煩事。
怪也怪雲裳太過漂亮,原本那個富商就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本來就是年邁體弱的底子。他這回娶了新媳婦,被陸雲裳的身體青春美豔的這麼一誘惑。老人家爲了雄風不墜,難免弄了好些藥物以助軍威。
結果那些虎狼之藥的威力,加上在喜宴上多喝了幾杯。這個可憐的小老頭洞房還沒等進去,在喜宴上正喫着酒就一命嗚呼了。
結果這個富商死後,他家的大夫人聞訊,卻帶了一羣悍婦打上門來。
這一幫子人把雲裳和小符連打帶罵,把她們從這個剛剛安穩下來的小院子裏硬生生給攆走了不說,還把她們身上的一點財物都給擄走了。
這一對主僕立時間就是身無分文,又是弄得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雲裳無奈之下只好央人做媒,想要再嫁個老實本分的人家過日子。
她昨日嫁的這個少年,名字叫做沈鬱,就是雲裳想要共度一生的這樣一個“本分”人。
這沈鬱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平素裏倒也老實。雲裳新婚之前他就和雲裳同住在一條巷子裏,出出入入的時候,雲裳倒也見過他幾次。
她知道沈鬱是一個木訥寡言、帶着幾分羞澀的少年。再加上這沈鬱在公門裏面有個差事,是個臨安府的一名衙役,也算是有個正經營生。
這一次正好有人做媒,陸雲裳也算和沈鬱認識,知道他雖然沒甚麼家產,倒也是個勤懇樸實的少年郎。於是陸雲裳就帶着小符匆匆忙忙的嫁了過來。
沒想到,新婚那天晚上,就鬧出了這樣的事!
想起來雲裳就是又羞又氣,恨的牙根直癢癢,真恨不得咬那小子一口來泄憤!
新婚的那天晚上,雲裳這才驚訝的發現。這個沈鬱哪裏還是那個羞澀的少年,他竟然是一個風月場中的積年老將,脂粉陣中的絕頂高手!
這一夜,弄得姑娘真個是又羞又氣,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沈鬱已經去衙門上應差去了,雲裳纔在這院子裏一個勁兒的心裏發狠。
這姑娘前半生命運多舛,這一回原本想找個老實人安度一生,沒想到卻嫁了這麼一個扮豬喫虎的傢伙。這件事弄得這新媳婦兒的心裏當真是又酸楚又羞臊。
真是萬般惱恨嬌羞,一起湧上了她的心頭。
且不提陸雲裳在這院子裏一個人暗自發狠,單說沈鬱。
……
沈鬱出了家門,一路向北走過了下瓦子,在興慶坊轉彎向西。
前面不遠就是臨安的錢塘門內,八十年前岳飛死去的風波亭就在那裏。沈鬱應差的錢塘縣衙,就在風波亭的對面。
走在青石鋪就的大街上,兩邊的商鋪古色古香。街上古裝衣裙的姑娘清秀靈透,如同畫中人兒一般。粉牆後探出頭來的幾枝杏花,正開得紅豔如霞。
這裏的行人和建築,都自帶着一股閒適優雅的韻味。沈鬱一路走來,感覺自己迷醉恍惚,如在夢中。
沈鬱是個現代人,他是在昨天新婚喜宴的時候穿越過來的。
“一來就趕上全套兒的入洞房,上天也真是對我不薄。”沈鬱摸着鼻子,一邊走一邊哭笑不得的想道。
雖然是剛到這個古代世界,沈鬱倒是沒甚麼不適應。因爲他前生就是個臥底,他的整個人生,差不多都是在假扮別人中度過的。
沈鬱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在那個環境中生長起來的孩子,天生就比同齡的孩子來的早熟和懂事。所以沈鬱在國家的資助下一路上學上到警校畢業,他心裏原本一心想着要當個警察,回報社會來的。
誰知道,沈鬱平時表現出來的深沉穩重,深藏在內心裏的靈氣逼人,還有性子裏那股子混不吝的瘋勁兒,早就被有心的警校領導看在了眼裏。
於是,沈鬱一畢業就成了一個臥底。
從22歲開始直到37歲,足足15年的時間裏,他曾經是國際販毒集團中,喪心病狂的殺手“喪彪”。曾經是地下槍械軍火製造廠裏,兇殘狠毒的打手“瘋狼”。曾經是詐騙集團裏,衣冠楚楚的職業經理人“布魯尼”。
他一度是澳門最好的荷官,曾經是假活佛座下功勳卓著的門徒。十五年間,他換了足足八個身份。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在夢中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就在沈鬱走在路上的同一時刻,一大清早,臨安行在掌管天文和曆法的司天監裏面。當值的少監面色蒼白,執筆的手顫抖着偷偷記錄下了昨晚的觀星所得:
“是夜,紫薇帝星子午獨坐,光華收斂。”
“天府、天相、龍池、鳳閣、輔聘四星暗淡不堪言。”
“北斗天樞貪狼星光華大盛,牧野流光,如雲似瀑,其色如血。”
“紫薇破宮,莫非爲臣不忠、爲子不孝、輦輿有失之兆乎?”
“嘉定十六年三月寒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