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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誰的憤怒,黑夜裏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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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萁想馬驍能吻她,能像所有的戀人對待他們的愛人那樣先擁抱親吻愛撫,帶着無盡的愛憐和疼惜。可惜兩人之間從來沒有培養出那樣的溫情來。

  結婚前,兩人沒有擁抱過,沒有打過KISS,更別說其他親密的行爲了,唯一的一次身體接觸,是在一次約會中,兩人在擁擠的電梯裏,被四周的人擠得密密地靠在了一起,兩人面對面,念萁的身高比馬驍要矮着大半個頭,她的眼睛正對着馬驍的脖子,胸口被身後的人壓得貼緊在馬驍的胸腹間,念萁想站直,離開馬驍的身體一點點。那樣的姿式太親密太難堪,不是她能接受的,但身後那人的包又硌着她的背,讓她退無可退。馬驍抬起一隻手,放在她的背後,隔開那個皮包的硬角,掌心的熱氣就一陣陣從馬驍的身體裏湧出,傳到了念萁的背脊。身前是馬驍溫暖的胸膛,背後是馬驍寬厚的手掌,熱氣暖和了她的眼睛,讓她眼底有了一層水霧。而眼前正好是馬驍的脖子,白襯衫的領子上,馬驍的喉節一上一下地滾動。念萁想他也和她一樣的熱吧?熱得心像要跳了出來,熱得口喝,拼命往下嚥唾沫,每咽一下,喉節就上一下,再下一下。

  情熱第一次燒灼了念萁,讓她心跳加快。兩人身體貼着身體,她的心跳無遮無擋地傳遞到了馬驍的胸口,馬驍的手動了一下,把她更加用力地壓在他胸前。念萁紅着臉,不敢看他,但心裏卻是高興的。他也喜歡她的吧?借用一點外力,在擠滿人的小空間裏,透露出一點心意來。這樣的認定,讓念萁有了信心,原來他也不是像他表面上給人看見的那樣,一貫的冷靜冷淡,拒人千里。熱情藏在修養之下,就像念萁一樣,外人看她是個乖巧的女人,但心裏卻有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就是這一回,讓念萁下了和馬驍結婚的決心。他的氣息溫暖而乾淨,讓她聞了心安,他的手掌寬厚又有力,讓她覺得可以依靠。念萁放軟身體,放心地靠在馬驍的胸前,讓他的手臂和胸膛成爲她的棲身之所。

  馬驍的手臂緊了一緊,手掌滑下一點,落在了她的腰上。念萁的眼睛看不見馬驍的臉,如果她看得見,她會在馬驍臉上看到一種慘痛的神情。如果她看見了,還會不會想和馬驍結婚?馬驍臉上的神情一閃而過,出了電梯,馬驍放開手,往訂好座位的餐廳裏走,念萁鬆一口氣地跟在他身上亦步亦趨。她覺得馬驍是個君子,這樣的情形下,他還可以鎮定自若地行事,而不是進一步有甚麼失禮的舉動。

  這一頓飯是兩人喫得最安靜的一頓飯,席間基本沒人說話,念萁含羞帶臊,低着頭喫她那份香菇滑雞飯,心裏反覆回想着剛纔的一幕,甜蜜而溫馨。馬驍吃了半盤黑胡椒牛排後,說:“喫完後去你家見見你父母可以嗎?”

  念萁抬起頭來看他,眼裏有一點歡喜露出,她不說話,含笑點點頭。此時此刻,她還能說甚麼?這等於是求婚了。

  也許求婚已經是馬驍能做出的最低姿態的表示了,也許馬驍也等着念萁能先邁出這一步,所以馬驍在她上牀之後等了五分鐘。但念萁在和馬驍的相處中,向來處於弱勢,她只是努力改變自己去迎合他,迎合不了,就退回去。和馬驍對話,就像和是外星人對話。她的意思他領會不了,他的舉動,她也費神去猜。就像他把洗澡後脫下的衣服放在洗衣機裏,等她回來洗完澡後一起洗。在她則是手洗了兩件真絲的衣裙後,就不會再去打開洗衣機,而他卻當她連兩個人的衣服放在一起洗都不願意了。生活中無數的小事堆積起來無數的誤會,無數的誤會又變成怨恨,若不是才結婚三個月,若是已經結婚三年、十三年,也許兩人已經提出離婚了。

  念萁不敢提,她連婚姻不愉快都不敢告訴人,對父母她不忍心訴苦,對朋友是說不出口。她知道這是婚姻的磨合期,她耐着性子慢慢磨。馬驍對着她話不多,她自己也不是善於表達的人,兩個悶葫蘆一起生活,原是比別人多些難度。如果馬驍是女孩們喜歡的那種幽默風趣,體貼溫柔的完美的男人,以他的條件,不會等到這個年紀。總是有些性格上的原因,纔會拖延到需要相親。念萁自己就是這樣的毛病,所以她能夠理解。她只是希望馬驍能知道她在努力。

  但馬驍沒有吻她。他只是用那雙曾經使她燃燒的手粗魯地把她摟緊,使她無處可逃。

  念萁有點抽搐,身子向後縮,手放在兩人的身前,輕輕推開。馬驍的身體壓着她,壓得她無處可逃,馬驍的雙臂困着她,讓她轉不了頭。念萁不是發出細弱的聲音。

  聲音再小,馬驍還是聽見了,但他沒有停下來,而是一個人前進,不管念萁是不是跟得上。他有一種瘋狂的勁頭,像是稍有遲疑,他想要的甚麼東西就會一閃即失。念萁不知道他爲甚麼這樣,剛開始時他是有耐心的,哄着她,等着她,但他的耐心很快就不見了,兩人的情事,慢慢成了搏鬥。馬驍一人在搏,念萁用冷淡和不回應和他鬥。馬驍怒氣衝衝在她耳邊說:“你這個叫冷暴力。你不讓我好過,你也好過不了。”

  也不知是誰在施暴力。念萁被他的話刺痛,難受得忘了她的原則,她只想狠狠地回擊他,身體上不是他的對手,力量上也不能和他旗鼓相當,她只能在語言上勝過他,她帶着點惡意忍着痛說:“我在商場逛了四個鐘頭,才挑中一個禮物,送給你姐姐吧。不知她喜不喜歡?不過我也盡力了,選不出更好的東西來。我們結婚你姐姐沒回來,今天又是我不對,忘了這件事,這就算我賠禮道歉的好了。”

  馬驍略停一停,撐起胳膊在她的頭上問:“你買的時候就想好是送給我姐的?”說着伸長手臂去開燈,這個動作,讓馬驍的進入更加深一點,念萁快要呼吸不了了,而燈光更是刺着她的眼。兩個帶着仇恨的人,在明亮的燈光下,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彼此毫無遮攔地貼身肉搏,目光像刀劍,身體像弓弦。

  “關燈。”念萁閉上眼睛說。開着燈她沒法忍受,那超過了她的極限。

  馬驍惡恨恨地說:“不。回答我的話,回答了才關。你買的時候就想好是送給我姐的?”

  “不是。”念萁說。曾經那麼溫柔安靜的人,在馬驍的粗暴態度下,竟然會變成這樣的狠毒的人,人是環境的產物,念萁深信不疑。對馬驍的怨氣,讓她連自己也恨上了。她可以繼續粉飾她的言詞,但她已經不屑了。

  “我想也是,”馬驍又動了起來,“如果你想得到要送我姐禮物,也不會忘了回家喫飯這件事。逛四個鐘頭?體力這麼好?怎麼現在不動?”說着加大了力量。

  原來你也有心思細膩的時候,你只是不肯對我花心思罷了。念萁乾澀的身體在他的力度下摩擦得火辣辣的痛,但她不肯叫痛,也不肯哀求,咬牙忍着,捱過一陣,慢慢有了點溼意,馬驍重重的撞擊一下下頂進她的深處,隱隱泛上些快感。就這麼一點點隱約的快感馬驍也感覺到了,猛地一下頂到盡頭,停下來看着她,眼裏有着仇恨的神情,像是恨她的身體比她的感情要誠實。念萁又羞又惱,心裏恨他,也對自己有這樣的反應生厭,恨意讓她變得惡毒,她說:“很貴的呢,是德累斯頓的小擺件,好看是好看,可也沒甚麼用。我買了才覺得和家裏的風格不諧調,就送給你姐吧。”

  話說完念萁就後悔了。“我真的是該改名了,我做甚麼都是錯,說甚麼都後悔。我已經不再是我,我曾經是最乖的女兒,最好的學生,如今是最毒的婦人。”對自己的失望讓念萁有了放棄的念頭。她放開抗拒的手,徹底展開身體,讓自己處於虛空的狀態。不回應,不跟緊,沒有熱情,不再投入。

  馬驍感覺到念萁的意識在抽離開她的身體,丟下一具軀殼任他蹂躪,他一直想再一次得到那讓他窒息的溶岩般的熱度,他試了又試,一次一次都讓他失望。如果從來沒有過,他也不會渴望,但明明他是曾經投身其中過的,他知道那是怎樣的銷魂。他知道她有,但她就是不肯給他。他的努力沒有回報,身下的女人和他越來越遠,還有那帶着惡意的話。她的讓步說明她已經放棄了,這個認知讓他憤怒,他的牙齒咬得格格地響,放平手肘,整個身體壓在她的身上,一隻手臂彎起勾起她的脖子,肩膀壓着她的面孔,讓她呼吸不了,脖子快要斷在他的胳膊彎裏。念萁的臉憋得通紅,全身的血液充上腦部,在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剎那,身體裏的火山再一次爆發,馬驍的狂怒也到了頂點,低低吼了一聲,像一隻受傷的動物,在最痛苦的時候,得到了最高的享受。

  念萁被他這兩重的力量擠壓下悶得暈了過去,馬驍在退出去時才發覺不對勁。念萁的身體他這三個月已經很熟悉了,這樣脫力至無骨的狀態還沒有過,他抬起上半身看她,溫暖的橙色光下念萁的臉色慘白得像是死人。馬驍驚得拍打她的臉,念萁咳了幾聲,緩過氣來。睜開一絲眼睛,無神地看着距她一尺遠的馬驍的臉。剛纔的情形閃回她的腦中,她不怪他的暴戾,在她那樣的言語刺激下,好人也會變成惡人,就像她自己被這個婚姻傷得體無完膚,說出她一生也沒說過的話,明知說完要後悔,但仍然不得不說一樣。她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她也不再恨他,她能用的武器是語言,馬驍能用的武器是力量,他只是做了和她一樣的事。她投降似地說:“馬驍,我盡力了。”說完把手臂蓋在臉上,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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