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暗花明
葉行嘉和小明渾身髒兮兮，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地板上，手拿饅頭、倒水泡麪。
兩人一臉劫後餘生、悲喜交加的複雜神情。
“大難不死，這個胃口突然大開啊！”小明樂呵呵笑着，抓了抓少了一撮毛的頭髮，啃一嘴饅頭，喫一口泡麪。
葉行嘉看了眼地板上擺放的塑料盒裏的一對金錢龜，感嘆說：“你的小龜就像一個命運暗喻，我們莫非也要摔一次纔會轉運，往後柳暗花明，纔有好福氣？”
“老大，太宿命論了吧？咱可是高科技公司。”
“唉！人生無常，誰知道呢！”葉行嘉搖搖頭，“傳說啊，伏羲就是根據龜殼上的圖案，領悟出了八卦。我爺爺精通這個，我從小耳濡目染，自然多少受了點影響。”
“你命名智能程序‘伏羲’，是爲了紀念你爺爺？”小明大嚼泡麪，含糊問。
葉行嘉避而不答。他伸出手指在地板灰塵上畫八卦，一畫開天，用“一”代表陽，用“- -”代表陰。
他說：“八卦表示事物自身變化的陰陽系統，這和計算機二進制的‘0’和‘1’不謀而合，有着同工異曲之奧妙，用這兩種符號，即可描述宇宙萬物。也有人稱，德國數學家萊布尼茨，就是受了八卦的啓發，創始了二進制。八卦是中華智慧之學，屬於哲學範疇的，原本具有樸素的科學意義……”
說着，他忽然停頓下來。不覺間，竟然想起了跟他說過同樣一番話的那人。
多年前，那人也是像這樣，以手指在地上畫八卦，給他講述這古老哲思的科學意義。
“老大，咋啦？”小明見葉行嘉目光閃爍不定，神色看似抑鬱難禁。
葉行嘉恍惚回過神來。“沒事！”他放下泡麪，去查看躺地上的伏羲。他拿了工具，手動開啓機器人的主控面板，取出伏羲智能模塊主盤檢查。
小明琢磨着葉行嘉在憂慮資金的問題，他也喫不下了，掏出手機聯繫老家親戚借錢。
“三叔，是我，小明。好久不見了昂，生意興隆，生意興隆昂，那個……能不能借俺五萬塊錢，哎……三叔，五千也行，喂，喂……乖乖哩，居然掛了。”
“李大哥，俺想跟你借點錢……不是，俺真沒幹傳銷，兒哩，俺發誓……喂，咋又掛了。”
小明一臉惆悵，嘀咕抱怨說：“借個錢腫麼這樣，比Q銀行還難？”
有人走進辦公室，推銷刮鬍刀：“正品行貨，完美剃鬚體驗，更快，更爽，更舒適。兩位老闆，來一個？買一送一，只要九十九元，壞了包換，不好不要錢。”
小明和葉行嘉視而不見，各做各的事，充耳不聞。
還有人進來遞送水電催費單，廣告卡，信用卡欠費單……小明簽收一個網易考拉海購的快遞包裹。撕開包裝，裏面是個印着蒼井空火爆圖的抱枕。小明打掃了一片地兒，靠枕舒服躺地板上，悠然嘮叨：“人吶！家裏有錢沒錢活得不一樣啊，他爹喝王八湯，喫特供糧，家有十多套房；俺爹是農民，早上幹豆漿，晚上窩木板牀，家在小東村……腫麼會這樣？”
葉行嘉小心翼翼地把伏羲智能主盤放進包。電腦設備被光頭佬搶走了，沒法測試智能模塊，先暫時收好它吧！將來總會有出頭之時的。
唐媛媛走進公司，遞給葉行嘉一疊鈔票，微笑說：“運氣好，借到了一千。”
“辛苦你了。”葉行嘉撿了一張紙，寫了欠條給唐媛媛。
小明呆看着唐媛媛的短髮，“哎……換造型了啊？”
“短髮清爽，洗頭也不麻煩。”唐媛媛把欠條收進挎包。她的包裏有許多張欠條了。
“好看，真俊啊！”小明打量着唐媛媛的新發型，問：“我們開飯了，你想喫啥？紅燒牛肉、香辣牛肉、麻辣排骨、海陸鮮匯、酸香世家？”
唐媛媛宛然笑說：“海陸鮮匯吧！”
“好咧！”小明麻利地打開食品袋，拿出方便麪盒，撕開調料包，去倒水泡麪。
葉行嘉看了看唐媛媛，欲言又止。他悶頭拿了清潔工具打掃公司，唐媛媛和他一起動手整理。辦公室房間空蕩蕩的，只剩下少量用具和一些雜物。
小明遞給唐媛媛泡麪盒。她打開，見面條上窩了一個茶葉蛋。
喫完，三人一起動手繼續收拾公司。掃除碎玻璃、拖地、修理木格欄、書架，小明把金錢龜放在架子上，餵食。葉行嘉收拾書刊、展板、辦公用品……最後，辦公室整潔乾淨。三人靠着布墊席地而坐，輕鬆地相視而笑，閒聊起來。
“我在想，要不外出接點散活來做。”葉行嘉說，“技術在手上，也餓不着。伏羲就暫停研發，過陣子有了錢再說。”
“好啊！”小明笑說，“老大你帶隊，我們一起去掙錢。我們人在嘛，公司就在。”
“我守在公司電話聯繫，最近還是有客戶來的，做點小項目也容易。”唐媛媛爲葉行嘉和小明衝了兩杯咖啡，她嚐了一口，遞給葉行嘉，微笑看着他。
“往後不行我們就換個地方，這地租不起了，我們搬去地下室……這下可好，省了搬家費。”葉行嘉正說着，忽然一臉驚愕，轉頭看向公司門口。
小明隨之看過去，“二當家……”
傑西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溜達進來，環視乾淨而空落的公司，幽幽說道：“哎喲，日韓風格，簡約，夢幻。”
“你咋回來了。”小明欣喜蹦了起來。
唐媛媛微笑說：“回來就好，你喫飯了沒？”
傑西乾咳一聲，板着臉說：“我接到了一單活，不知道你們感興趣不？”
“啥活？”
“智能系統急救。”傑西沒看葉行嘉一眼，對小明說，“客戶談定了，給十萬。”
“十萬！？”小明驚呼，“真的假的？”
“先預付五萬，打公司賬上了。這活有時限，有保密條款的，高難度……要不要開工？”
“好咧……”小明撲過去摟住傑西，激動興奮拍打他。唐媛媛爲之高興，看了葉行嘉一眼。
葉行嘉撓撓頭，走到傑西面前，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啥纔好。
沉默片刻。傑西聳聳肩，向葉行嘉伸出手，“嗨！你是社團老大吧，久仰了。認識一下，我叫傑西，大二計算機系，我也是機器人愛好者。我喜歡海賊王，《夢話西遊2》玩家高手，《星際爭霸》蟲族無敵。”
葉行嘉豁然一笑，緊緊握住傑西的手，“很高興認識你……我們交個朋友！希望你別介意……”
他鼻頭一酸，沒法說下去。當年兩人相識那會的情景，成爲至交好友，一起創業奮鬥，一起熬夜幹活等等，無數個難忘的場景浮現心頭，激盪不止。
“他奶奶兇，矯情了！”傑西咧着嘴罵。他與葉行嘉擁抱在一起，眼窩泛紅，擠眉溜眼的控制不住。
小明和唐媛媛也湊上來，喜極而泣，都忍不住閃動淚光。
隨後，四人雷厲風行，衝出了公司下樓，鑽進傑西的二手面包車，啓動、出發，奔向新希望的彼岸。
他們一路嬉鬧笑談。“這破車，太顛了，避震器肯定壞了。”小明在後座上下顛簸抱怨。
傑西嚷嚷說：“還不是你壓壞的，死胖子，減肥，減肥，瘦了纔對得起你小明的雅號。”
“咱要喫飽了，纔有力氣減肥……老大，等咱公司以後發達了，怎麼着也得給我們配一輛轎車吧？就要瑪莎拉蒂……最好再來一艘遊艇，拉風！”小明一臉的憧憬。
“遊艇？那寒酸了，作爲創業股東，最起碼也得配一航母啊！咱開着航母出海遛彎兒，海上多寬敞，那才叫氣派！”葉行嘉笑說。
傑西接話說：“咱喝法國XO，叼一支古巴雪茄，趟甲板曬着夏威夷的太陽，迎風撒網捕魚，順風撒尿……”
唐媛媛噗嗤一笑，“撒尿幹嗎？”
傑西扭着方向盤，在街道上左轉右拐，破車開得飛快，“氣派啊，你瞧，太平洋一大個馬桶。”
“哎，奮鬥吧，努力……”葉行嘉振奮吶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夢想，他孃的永遠在前方呀啊~~”
“嘿，還唱起來了。”傑西繃着臉說，“瘋了，瘋了，搞定屁大一點活計就樂瘋了，老大淡定，淡定。”
唐媛媛抿嘴悶笑，瞧着葉行嘉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小明打開手機上的網易雲音樂，藍牙連接車載音響。震耳欲聾的破喇叭響起來，配樂歡暢，轟鳴一首民謠：
一朵鮮花，插牛糞啊……
迎風晃晃，那個戳眼睛
老天開眼，天下大暴雨
大雨過後
沖走老牛糞
鮮花，她更鮮豔……
BAT公司總部大樓高聳入雲，幕牆玻璃映射閃爍着陽光。
麪包車駛入停車場。小明下了車仰望豪華高樓，不覺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他穿一雙人字拖。
“垃圾清運走那邊。”保安示意四人前去大樓一側。
傑西白了保安一眼，昂首挺胸前往正門大堂。
他們一行人進入旋轉門，踏進高雅華麗的大堂內，柔和的人工智能系統發聲傳來：“歡迎來到BAT科技公司，人工智能帶給您全新的世界……”
空間內浮現一幅全息視像投影。視像上，一位靚麗女士的虛擬身影出現，伴隨着他們，一路引導進入大樓，詢問預約事宜。
“哇喔……這纔是真正的高科技大公司，牛啊！”傑西發出嘖嘖驚歎，轉而對虛擬視像問：“你是真人？”
“你們好，我叫娜娜。”視像上的靚女穿着一襲職裙，宛如頭等艙的空姐，儀態優雅地微笑說，“公司首席技術官在等你們了，請跟我來。”
視像投影往前移動，娜娜領着他們去往大堂內側的一部專用電梯。移步間，她的身形婀娜多姿，美不可言喻，特有一種女性風情的爽眼。
難道她是智能虛擬形象人物？傑西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一把娜娜的臀。
手掌透過全息投影，在娜娜的視像身體上來回穿梭。蠻有趣的，小明也效仿了一把，和傑西相視，兩人賊眉眼笑。
“請注意素質！”娜娜忽然回首，瞪了傑西一眼。
“哦呀！”傑西縮手，嚇了一跳。
“我是BAT公司行政助理。”娜娜顰眉，無奈地解釋。
“早說嘛！”傑西抱手一本正經起來，“我還琢磨着，這人工智能的虛擬形象設計得也太完美了，有點假！”
娜娜又瞪他一眼，沒說啥，投影進入了電梯。通過驗證，電梯自動啓動。
葉行嘉、唐媛媛和小明走進電梯裏，悶笑不已，強忍得一臉痠痛。
專用電梯一路上行，直達BAT公司警戒森嚴的技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