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林陽
一團通紅的火光，自夜空劃過，落在下方城池中，轟然爆炸。
火借風勢，沖天而起。幾息功夫便將整座城池，完全籠罩進火海之中。
空氣爲之扭曲，地面因此焦裂。噼裏啪啦的響聲，不斷響起。熊熊大火，映紅了半邊天際。
天空如披上紅霞，火星四濺，隨風飛揚。
“報。”
“臨城青葉城，突降大火，整座城池已成火海。”
距離青葉城不遠的嶽城內，一名士兵高聲通報，直奔城主府而去。
城內人影憧憧，一片大亂。城主府，數十道人影疾步而出，當中一人看着那漫天通紅的夜空，語氣急促起來。
“速調三千城衛軍前往救援。”
“另，安撫城內百姓。備好糧食，做好接引難民準備。”
嶽城城主站在城牆上，目光盯着已是一片火海的青葉城方向，臉色煞白，身體完全僵硬。
“瘋子，這兩個瘋子……難道修得巔峯層次，當真再無憫世之心？已經是第三個城池了，再這麼下去，帝國休矣。這世間當真就沒人能夠剋制這兩個瘋子嗎？”
城主渾身發顫，暴跳如雷，心裏默默祈禱：但願，此災別波及到我嶽城百姓。
隨着命令下達，大批的士兵，自城內魚貫而出。在煙塵瀰漫中，向着青葉城的方向，快速行去。
……
火災映紅了四周數個城池的上空，附近幾個城池也各自派出了城衛軍，趕往青葉城救援。
時間已是午夜，但此時卻仿若白天。人影錯亂，踏着地面轟轟響起，大批士兵接連趕往青葉城。
大火已經燃燒了半個時辰，整座城池，到處都是殘磚斷瓦。偶爾之間，更有高達數十丈的火龍沖天而起，吞噬四周的建築。
高溫下，地面都龜裂開來。岩石經不住高溫的灼燒，化爲岩漿，涓涓流動。
整座城池如地獄一般。
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在兩大劍道強者的烈火劍氣下存活，若是有人此刻能目及此景，決然觸目驚心。
嗒、嗒、嗒……
熊熊烈火之中，一團黑色，似人非人，似影非影。
人！那是一個人！不——確切的說，已經算不上人，更像一團保持着人形的黑色焦炭。
緩慢的，每一步都被這異乎尋常的烈火灼燒。人影上，全身皮膚早已經被焚燒殆盡，皆化爲暗黑之色。
難以置信，這個人還活着。
此刻，人影的腦袋微微轉移，似是低頭，右手上一本破破爛爛看不清封面的書籍，居然還能在火焰中保持不化。
赤炎如虹，焰舌狂舞，周圍一切，即便是岩石鑄造而成的房屋，皆在一瞬間無聲湮滅。
可那道人影，依然矗立，不曾倒下。
“死了，都死了。”
“甚麼都沒了。”
火焰如同一條條狂龍，相互撕咬，帶動一陣陣灼熱勁風，同樣也帶出了人影的低聲呢喃。
“強者……兩大強者！這一生，只要我林陽不死，斷然要讓你們嚐盡這永世灼燒之痛！”
沙啞刺耳的聲音在火海之中響起，如自地獄傳來一般，充滿森寒。
最終，人影還是倒下了！
……
狂風呼嘯，火勢愈發大了。
城衛軍在距離青葉城尚有一里左右的地方，紛紛停止下來。
“溫度太高了。”
“這火勢，連靠近都困難。”
一隊隊士兵站在那裏，面露駭然，眼前的空氣因高溫而奇異扭曲起來。
即便是站在這裏，一股股熱浪依舊不斷襲來。
整座青葉城，已是一片通紅。烈火熊熊，高溫下根本接近不了。
等，只能等。只有等那火勢稍微減緩一些之後，才能前進。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嘩啦！
火勢減弱後，等候多時的城衛軍，快速移動起來，大批士兵迅速靠近青葉城。
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已經是低沉到了谷底。
足足數個時辰的焚燒，沒有逃出一人，情況已經不容樂觀。
強大的氣浪，夾帶着熱氣席捲而來，衆多士兵小心翼翼的前進。
軲轆，軲轆……
城外，一輛平板車，緩緩前進。車上，是一道人影，雙目緊閉，通體焦黑，不知死活。
身體高溫尚在，身下的木板，發出一縷縷青煙。
前方，一對身材傴僂的老夫妻，喫力的拉着板車。頭髮花白，步履蹣跚。
“兒啊！娘這就帶你回家。”
“別怕，別怕啊！”
左邊的老婦人，不斷的呢喃低語。腳步一顫一抖，似乎隨時都會摔倒。但手中連着板車的那根繩，卻抓的牢牢的。
右邊，是一名年近古稀的老者。同樣是喫力無比的拉着板車，聽到了老婦人的話之後，臉上有着幾分哀傷之意。
“孩子他娘，孩子他已經……”
“不，他在，他還有呼吸。現在我們就帶他回家。”
老婦的情緒，忽然變的激動了起來，對着老者大聲咆哮。
二老喫力的拉着板車，一步一步的走着。雖然極慢，但卻沒有停下一步。
“孩子，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家了。”
老婦腳步顫顫巍巍，嘴裏不斷低喃。
城牆上，城主舉目遠眺，看着遠處火勢有所減弱，嘴裏微微呼出了一口氣。
但，此刻他的臉色卻依舊凝重，因爲至今未見一個難民。
這可不是好兆頭。
忽然，心急中的城主目光一凝，城外不遠的一幕情景，深深的將其震撼住，整個人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城外小道上，兩名年近古稀的老人，拉着一輛破舊的平板車，艱難前進。
他的目光越過兩名老人，落在後面平板車，那渾身焦黑的人影上……
半年後，嶽城。
時值深秋，天高氣爽，萬里無雲。天氣，已經有一些轉涼。
嶽城大街車水馬龍，人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雖說天氣有些涼意，但是半月一次的集市，還是吸引了大部分人湧上街頭。街邊小販，看着絡繹不絕的人羣，臉上洋溢着濃郁的笑容。
經過半年的時間，青葉城的火災，已經被人們漸漸淡忘了。生活還得繼續，依舊如之前平淡，安寧。
人羣中，忽然一陣騷動。一個身體瘦弱，渾身污垢的少年，在人羣之中亂竄。身後，跟着一大幫的人。
“打死他。”
“林陽你別不知好歹。給你幾次就天天來。”
“真當我家是善堂啊！”
一名身着華服的少年緊跟其後，邊跑邊罵。旁邊十幾名同齡人，同樣咒罵不止。
菜葉，爛泥，石頭，雞蛋紛紛砸在林陽的身上。
但林陽，卻一聲不吭。緊緊抱住胸前那個小包裹，快速奔跑。
每到一個地方，人羣都迅速避開。此刻林陽全然不顧身邊人羣的咒罵，譏笑。
跑，全力跑。
視線遊走，見到人羣中一個空隙，林陽臉上一喜，急忙加速鑽進去，瞬間消失在人海。
“靠，又被他跑掉了。”
“這小子，速度倒是挺快。”
見到林陽鑽入人羣消失不見，一個個少年臉上都不好看，紛紛開口怒罵。伴隨着，還有一聲聲嬉笑。
很快，一幫少年一鬨而散。
……
城南，貧民區。
林陽腳步匆匆，走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手中在清理身上的雜物。
數分鐘後，當見到遠處的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後，林陽精神一怔，腳步加快了許多。
林陽不做停留，快步上前推門進入屋內。
光線昏暗，隱約可見兩道人影。
“爹，娘。我給你們帶喫的來了。”瞬間，林陽一掃之前驚恐，臉上帶着喜悅，語氣變得輕鬆。
屋內兩位老人，在聽到了林陽的聲音後，蒼老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
“孩子，你喫吧！我們不餓。”一道慈祥充滿寵愛的聲音響起。
“娘，這是今天忙完後，朱老爺特意吩咐我帶回來給你們喫的。我已經在那裏喫飽了。”林陽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小聲說道。
小心打開胸前的包裹，兩個帶着熱氣的饅頭出現在面前，林陽分別遞給兩位老人。
“鴻兒，朱老爺可是好人，往後你有出息了可得好好報答人家。”
老婦人吩咐道，同時伸手，在半空之中慢慢摸索。
雙眼，竟已早瞎。
“嗯，會的，娘。”林陽剋制住自己眼淚，將手裏的饅頭遞給二老。”你們快喫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兩位老人津津有味在喫後，林陽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這才滿意的默默退出來。
可惜，我是林陽，不是鴻兒。走出門口，林陽心中一嘆。不過，我一定會像親生兒子一樣贍養你們的。
林陽心中明白，半年前若不是二老相救的話，恐怕自己早已葬身火海了。
二老，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必須好好報答，贍養他們到終老。林陽心中暗暗發誓。
房子雖然有些破舊，但外面地方卻很空曠。四周一圈籬笆圍着，這還是一個小院。
走出房門，林陽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皮，有些無奈。
這幾天要來的食物，只夠二老喫的了。
“看樣子，又得餓一晚上了，明天去城西看看。”林陽小聲嘀咕。
快步走到院中的井邊。打起一桶水，咕咚咕咚瞬間便喝下一小半。
“總算，有點感覺了。”林陽嘿嘿一笑，摸着那被水漲地渾圓的肚皮，臉上有着幾分滿足。
滿意一笑，林陽走到了一邊，在雜亂的柴堆中一陣摸索，拿出了一柄木質長劍。
說是長劍卻也有點勉強，因爲那不過是一根較長的木棍隨意削成而已。林陽體型瘦小，那木劍不過是二尺長短。
右手拿着木劍，林陽自懷裏取出了一本破爛的有些發黃的書籍，仔細觀看。
每天練劍，已經成了林陽必備的活動了。
並不是因爲林陽的劍法有多厲害，只是因爲，林陽發覺自己全身心投入練劍之中。自己體內的消耗，反倒是沒那麼快，肚子也就不那麼餓了。
至於手中那本書籍，林陽基本看不懂。只有照着最簡單的幾個招式，依樣畫葫蘆的舞着。
能使出來的，也就那最簡單的幾招。
但林陽並不氣餒。總有一天，我林陽也會達到那個高度的。半年前的那場災難，林陽記憶深刻。
站在院中，右手緊握着自己做的木劍。呼吸平緩，整個人完全沉浸其中。
劍，分爲刺、挑、劈、砍、絞等等諸多招式。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千萬種變化。
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隨着運動，右手中的木劍也開始不斷的刺出，拉回，劈出，收回。
林陽有模有樣，根據書籍上的記載，招式也有幾分相像。
劍法，最重要的乃是最後一擊。集齊全身所有力量，於最後一擊上。
“喝！”
一聲爆喝，自林陽口中傳出。只見得其手中的木劍嗚嗚顫響，在手中猛然一動，地面上的塵土被大片激起，林陽渾身頓時被煙塵籠罩。
林陽微微點頭，對於這一劍自己還頗爲滿意。半年時間的修煉，也有些成果。
“好。”
忽然，一聲叫好聲，在不遠處響起。
“誰。”林陽的心中一緊，立馬警惕了起來。自己全身心在練劍，竟察覺不到有人接近。
“你別誤會。”見得林陽忽然緊張起來，一道女聲忽然開口：”我們沒有惡意。”
“看你劍法有些獨特，好奇而已。”
來人一男一女，男子年紀約莫十七八歲，一襲白色長袍，其上繡着絢麗的花紋，胸口的長劍刺繡，更是引人注目。男子面色冷峻，一副不屑的模樣。
女子年紀稍小，不過十四歲左右，與林陽相仿。一身青色衣裙，胸口的位置同樣有長劍刺繡。粉雕細琢的臉上，始終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目光在林陽身上停留，充滿好奇。
林陽臉色不變，淡淡說道：”沒啥，不過是自己隨意練練罷了，上不得檯面。”
同時心中卻詫異，這一套無名劍法，怎麼會引起那少女的好奇。並且，那兩人的衣着都不像尋常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貧民區？
林陽心中詫異，但女子卻開始介紹自己：“我叫清兒，這位是我師兄秦明。”
“林陽。”
林陽這時也不好拒絕，說出自己名字。
“我問你，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清玄宗？”叫清兒的少女臉上一喜，立馬開口說道。臉上帶着幾分希冀。
聞言，秦明臉色一變，低聲說道：”清兒師妹，宗門招人須嚴格審覈，你怎可……”
迎接他的，卻是清兒狠狠的一瞪，秦明聲音立馬低了。
“怎麼樣。”清兒轉頭，看着林陽追問道。
清玄宗。
林陽身體顫抖，眼中露出一絲精光。
清玄宗的名氣，林陽也有所耳聞。在天玄帝國之內，清玄宗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門派。
清玄宗入門弟子的招收尤爲嚴格，縱使嶽城內，也不過只有幾人進去而已。那些，都是有權勢的子弟，家族都以此爲榮。
若是自己加入其中，實力提高必定快速無比。林陽心中也有些期待。
在大宗門裏，必定好過自己摸索修煉。
清玄宗子弟，哪一個不是實力強大，威懾四方之輩？即便是外門弟子，名額都極其有限。
要知道，嶽城之內許多大家族，大勢力耗費大量錢財，都求不到一個外門弟子名額。
但憑面前這區區一名少女之言，自己就能進入其中？
但這話能信嗎？
這少女，不過與自己差不多年紀，能有多厲害？
想來，這麼好的運氣，可不會落在我頭上。林陽想到這裏，不由自嘲地一笑，微微搖搖頭。
況且，自己還有二老要照顧，少了自己可不行。
“沒興趣。”
林陽淡淡說道，抬起腳步朝着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