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昌發罐頭廠在八十年代十分氣派，然而林浮生剛一跨進大門，卻頓感一陣腐朽陳舊的氣息。
畢竟跟不上時代腳步，就會被滾滾洪流迅速碾壓。
就在這時林浮生突然聽見了一聲呵斥：“幹甚麼的！”
趕了個大早，帶領着幾個小兄弟主動上門來的林浮生，在昌發罐頭廠的保安眼裏，也的確算不上是善茬。
林浮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罐頭廠的保安張曉發，立刻伸手入懷中掏出來一包菸捲。
“您抽菸。”
保安張曉發定睛一看，呀？
眼前這年輕男人孔武有力，面容和善，且一上來就遞煙，頓時心中警覺不禁少了幾分，伸手接過菸捲這才懶洋洋的開口說道：“來幹甚麼的？”
林浮生老實巴交的開口道：“談合作。”
“甚麼？”
合作？這簡直是個笑話！
誰不知道昌發罐頭廠是國營企業？
跟國營企業談合作，就眼前這個小夥子？別開玩笑了！
“你們廠長在哪裏？我要見你們廠長。”
林浮生說的極爲自然，不卑不亢的神態更是落入保安張曉發的眼裏。
在這門房裏頭，主要講究一個眼色，對方是甚麼來路，來幹甚麼的張曉發心裏頭門兒清。
見過了太多卑躬屈膝，也見過了太多頤指氣使。
可似眼前人這麼不卑不亢的，倒是頭一次見，彷彿成竹在胸，這一下就連張曉發也有些喫不準眼前的年輕人到底是甚麼來路。
“你在這裏等，等等啊，我去找我們科長！”
科長？
林浮生的眼裏頓時湧現出一抹失望來，這些國營企業上下階級十分分明，想要直接見到廠長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多時的功夫，張曉發領着一個人點頭哈腰的模樣，讓林浮生忍俊不禁。
“就是這小子大言不慚的說要跟我們合作？”
昌發罐頭廠的生產科科長李龍慶出現在林浮生的面前。
嘴裏頭叼着當時最時興的大前門菸捲，齜着牙遠遠地看着林浮生。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林浮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幾個小兄弟，上前打了個招呼。
“不錯，就是我來跟你們談合作。”
李龍慶深深地看了林浮生一眼，這小子身上的襯衫是優良材質的，且這身上的西裝也還算不錯，皮鞋擦的鋥亮。
莫非......
“聽說你要見我們廠長？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昌發罐頭廠是甚麼企業？那可不是鄉壩頭裏邊的小作坊！”
“而且我也沒見過你這樣來找我們合作，你可要知道來找我們合作的可都是其他國營企業的代表！”
在這年頭裏，找昌發罐頭廠合作的，基本上都是其他國營企業，購買罐頭作爲自家廠子的福利，光是這些訂單，就足以讓昌發罐頭廠打出名氣。
只不過昌發罐頭廠上至高層，下至工人，都不曾察覺出這表面的繁榮之下，即將會迎來怎樣的鉅變。
林浮生微微眯着眼，不卑不亢的看着眼前的李龍慶。
“你們的銷路我很瞭解，除了各國營企業購買充當工人們的福利之外，剩下的就是供銷社，除了這些，你們的罐頭流入市場量很少。”
原本林浮生是打算長篇大論的，可是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李龍慶的臉色猛地一變！
“趕出去，把他給我趕出去！”
正在林浮生詫異的當口，就看見從廠子的保衛處裏衝出來七八個半大小夥子，手裏頭拎着各種行頭。
“你趕我走幹甚麼？”
即便是二世爲人，林浮生對於這種事還是有些不習慣。
“你們昌發罐頭廠在未來兩年內就會倒閉，難道你們不知道新的政策嗎？允許市場經濟！”
“允許市場經濟的最關鍵處，就是良幣驅除劣幣！”
“難道你們還覺得，你們就一定可以贏嗎！”
這句話一出口，現場所有人都傻了眼。
跟隨在林浮生身後的趙鵬幾人，都聽得雲裏霧裏。
事實上他們對林浮生一直都有崇拜心理，不光是因爲林浮生有着豐富的眼界和想法，就連說話也總是冒出來一些他們根本聽不懂的名詞......
“哥，甚麼是市場經濟？”
但現在林浮生沒空解釋。
張曉發一愣，立刻擰着眉頭開口道：“還等甚麼，還不快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甚麼市場......甚麼經濟！”
可李龍慶能坐到這罐頭廠生產科長的位置上，卻不是個傻子。
就在昨天，李龍慶剛到城裏開了會，所講的核心內容就是“允許市場經濟的存在”！
這小子......
究竟是甚麼來路！
他不是個簡單的愣頭青！
“等，等一等！”
被林浮生三言兩句驚得一身冷汗的李龍慶徹底傻了眼。
“快，快給我請進去......我去，我去請廠長！”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張曉發頓時一愣，上一秒還磨刀霍霍，氣勢兇狠，可這一瞬讓他立馬呆若木雞。
“請，請進去？”
“廢甚麼話，趕緊的！”
李龍慶撂下這一句話，立馬一路小跑，跑到廠區裏頭請廠長趙廣發。
趙廣發此刻在辦公室裏，也正爲昨天的會議內容苦惱不已。
本就沒甚麼文化的他，聽得雲裏霧裏不說，光是這市場經濟四個大字，就足以顛覆一代人的生意方式。
“廠，廠長！我們，我們有救了！”
李龍慶猛地推開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趙廣發一看李龍慶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不是讓你回去琢磨琢磨啥是市場經濟嗎，你怎麼來這了？甚麼我們有救了？”
“我找了個，找了個懂市場經濟的人！他要跟我們合作！”
“騰！”
趙廣發立馬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這年頭，懂得市場經濟運營規則的人不多，且昨天的會議也正式通知，市場經濟將會在一個月後大舉推行，而留下來的這一個月，就是給各國營企業的適應期。
國營企業，從今往後也不是旱澇保收，甚至搞不好會破產的！
而剛剛坐上了昌發罐頭廠廠長位置的趙廣發，又豈能讓辛苦得來的廠長寶座就這麼沒了？
“在哪兒？走！讓我見見這小子，我倒是要看看，他是真懂還是假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