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趙廣財帶着身邊的幾個人，一路大步流星的來到會客廳。
遠遠地就看見了林浮生端坐在那裏喝茶。
看上去極爲年輕不說，即便西裝革履，可也能看出來那隻端着茶杯的手上盡是“雕刻”的痕跡，厚厚的老繭以及寬闊的手掌。
無不說明他的來路。
看到這裏，趙廣發的眼神裏帶着一抹輕蔑，回頭惡狠狠地盯了一眼李龍慶。
“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才？”
李龍慶心中一驚，莫非是自己眼拙，錯看了將帥不成？
下一秒，就看趙廣發毫不客氣，坐在這會客廳的主位上，大大咧咧的點燃了一根菸。
“小子，你今兒個來是跟我唱過堂戲呢吧？”
林浮生聞言，看着一臉傲慢的趙廣發，不禁嘆了一口氣。
趙廣發也不意外，歷來這所謂的談判，基本上都是如此，情緒的表達其實也是一種過場，因此他完全沒當回事，靜靜地看着林浮生表演。
“貴廠的銷售模式，已經不適合市場經濟，你們的銷路十分固定，除了供給給供銷社和大隊商店之外，剩下的就是國營商場，還有來自於各國營企業和工廠的購買訂單。”
“我粗略的計算過，每年你們的淨利潤都在四萬上下，浮動不大。”
四萬，在這個年代並不是一個小數字，一瓶罐頭在商店售價是兩毛錢，可想而知四萬的含金量。
“甚至還會出現買不到罐頭的情況，可是我知道，你們的庫存量依舊很大！”
直到這一句話說出口，趙廣財才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看起來嘴上沒毛的年輕人，貌似對自己廠子的情況十分了解？
“你，你胡說甚麼......”
生產科長李龍慶一下子慌了。
世人都知道，這昌發罐頭在逢年過節要是不提前買好，很容易售罄。
可老百姓哪裏知道，昌發罐頭廠的出貨量，遠遠沒有庫存量多。
這一勁爆的話語，彷彿戳破了一層窗戶紙。
趙廣發和李龍慶兩人心照不宣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其實很好理解，那是因爲供銷商店基本上都集中在縣城，村鎮之下十幾個村子也輪不到一個供銷商店。”
“你們的出貨渠道太過狹窄，而老百姓購買的渠道也相對單一，這就造成了生產量很高，可庫存量同樣也很高，只有銷售量偏低。”
“捫心自問一下，以貴廠的出貨量和生產能力來說，賣到現如今這個地步，真的算多嗎？”
說罷，林浮生眯着眼睛抬起頭來，目光掃過趙廣發的臉頰之時，趙廣發竟然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好一個犀利的年輕人，好一個獨到的見解！
李龍慶同樣臉紅脖子粗。
“我們不用你譏諷我們！如果你來只是爲了嘲諷我們，那現在就請你離開！”
開玩笑！
他堂堂生產科的科長，平素裏所管轄的職分，可不只是生產方面，對外洽談合作，也是他分內之事。
林浮生這小子不就是在說自己銷售能力低下嗎？
彼時，昌發罐頭廠裏邊的生產工人有三百人之多，且這三百人可都是鐵飯碗。
除了工資之外，每家每戶還有工廠補貼，即便退休了也有名額給自家子孫後代。
隨着時間越久，這部分的開支會越來越多。
要維持如此規模，很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時此刻，趙廣發忽然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淡淡的站起身來。
“你要跟我們談甚麼合作？”
眼看着時機到了，林浮生微微一笑：“我幫你們拓寬下游渠道，也就是村鎮的銷售網！”
“你，你說甚麼？”
除了國營商店之外，其他人販賣罐頭，往輕了說這叫投機倒把，在當年定罪很重。
要是往重了說，這叫倒賣國有資產......是要喫花生米的。
“你，你瘋了？這可是要......”
正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林浮生搖了搖頭：“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實行市場經濟改革，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各廠自顧不暇，且他們也在積極探索，如何才能搶先一步鋪開銷路，爲即將到來的變革做好準備。”
“你們要是不用，我也可以去別的廠，比如餅乾廠食品廠肉聯廠，只要是個廠，大家都會變！”
“你......”
趙廣發有些發愣。
這小子的腦子怎麼長的？
是啊，值此巨大變革之際，所有的廠都在爲未來尋一條路，而這條路會不會成功誰也不知道。
但他們知道，如果動作遲了，則必然會被搶佔先機。
“啪！”
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趙廣發緊緊地咬着牙開口道：“說吧，你要多少貨！”
李龍慶在一旁還沒反應過來：“廠，廠長！甚麼多少貨，他，他要幹甚麼？甚麼下游銷售渠道？”
趙廣發緊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這樣的還生產科長呢？這小夥子說的是拿着我們的貨到村鎮上直接去賣，走街串巷，把我們擠壓的庫存慢慢的出掉。”
“搶佔先機！以後這些村鎮上的人不用再趕很遠的路去其他村鎮的國營商店購買罐頭！”
“啊！”
趙廣發說完，李龍慶立馬發出一聲驚叫來。
“他，他這是，這是投機倒把啊！”
此話一出，林浮生和趙廣發兩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的身上。
“呵呵，投機倒把？現在是投機倒把，那一個月之後呢，這叫甚麼？”
林浮生抿着嘴微微一笑：“一個月之後，這是適應市場經濟，爲了市場經濟而先行的人！”
他說的不錯，往往對一個商業行爲的定性，都來自於政策的改變。
“如果現在你們不動彈，沒做爲，等到一個月之後所有人都在動的時候，下邊的村鎮市場只怕都被搶完了，你們可別忘了，江城可不是隻有你們一家國營企業！”
擲地有聲的話，立馬讓趙廣發變得沉默了不少！
“我看就這麼決定了！”